阎煌也不纠正,由着她推自己入殿内去,待得周遭再没旁人了,才停下脚步。
他不走了,君微到哪儿还能推得动?试了试未过,撅着嘴说:“站这儿做什么?更衣呀。”
阎煌好整以暇地低头看她,“你帮我。”
君微一愣,有手有脚的要她伺候做什么?
见她不动,阎煌俯下|身,凑近些许低声说:“往后都得你来,不如提前熟悉熟悉。”
君微会过意来,不觉脸颊发热,想了想,终是乖乖替他拿来外袍。
阎煌张开双臂,由她套衣袖,系袍带,始终低头看着她的眉眼,“你可知外头是些什么人?”
君微没抬头,“不是翼族的使节吗?”
“他们为何而来?”
君微手上动作一顿,捏着袍带不动了。
她想起来了,麓林想与大沣结亲,这些使臣显然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见她这般反应,阎煌心知小家伙想明白了,于是故意逗她,“你明知他们要我做什么,还一直催促我快些过去……微微,你当真这般急着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吗?”
“我才没有——”君微脱口而出,抬起头就看见那双明显带笑的狐狸眼。
他是故意的!
君微又羞又恼,丢下袍带就要溜走,却被阎煌一把捉住手,拽回胸前来。
“我们完婚吧。”
“啊?”
“我说,我和你,尽快成亲,”阎煌箍着君微的后腰,长眸游弋在她的眉眼之间,万般缱绻,“省得为夫总被人惦记着,你也吃不下,睡不香。”
胡说。
她明明一睡到天明,而且吃嘛嘛香。
只是,一想到外头那些使臣的来意,小笼包都不香了……
君微仔细地想了想。
这男人生得好看至极,待她又温柔耐心,还是一国之君,谁也欺负不着,重要的是他从不要求自己遵守繁文缛节,想吃吃,想睡睡,天底下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待她这般好的男人。
成亲这件事,怎么看她都是稳赚不赔的那一方?
听不到她回话,阎煌隐隐心慌,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来——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贴近,君微才发现他再低头一点点,便要吻上自己了!
“你做什么,”她想退后,可是被箍着腰,逃不掉,“大白天的呢……”
“给我答案,”鼻尖抵着她的,阎煌轻笑以掩藏内心的不安,“否则我现在便吻你,叫人看见了你可别恼。”
殿外守着不少宫人,虽说都低着头,可谁晓得会不会被瞧见?君微臊得厉害,一推他前襟,“我晓得了。”
“晓得什么了?”
他偏要她说确切了。
“婚期……”声音细微,带着赧意,“定在什么时候?”
阎煌眼中神采飞扬,“尽快!我这就吩咐人安排,择近日便完婚!”
君微从没见过他这般飞扬的少年意气,一时看得出了神,直到他一吻啄在她额头。
“我去应付应付便回,你若是无聊就在宫里转一转,獙老不在,你别出宫。”
“……喔。”
目送他春风得意地离去,君微才反应过来——不是说好她给了答复,就不吻的嘛?
这个……坏狐狸!
虽说阎煌答应应付应付就回,可这到底是身为人君的责任,不可能当真敷衍,尤其对方来了一个使节团。
免不得一番繁文缛节,歌舞升平。
君微在湖边独坐了许久,对着自己的影子把脑海里为数不多的杂乱回忆都理了一遍,却发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她叫不上名字,只依稀记得那身白衣。
困意袭来之时,她趴在膝头,迷迷糊糊还在惦记那人是谁,就听见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怎的在此睡了,小心着凉了又叫陛下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微微:皇宫套路多,我要回琅山。
大狐狸:不准
第75章 良人
君微也觉得自己近来越发嗜睡了,而且困意一旦袭来就刹不住。
譬如此刻, 她分明听见有人在同她说话, 却连抬起眼皮子看一看是谁的精力都分不出来, 只觉得有谁把衣裳披在她肩头,有些暖意。
起码是没有恶意的吧,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次,她又梦见了那个据说叫澜恭的鲛人, 可是他又没有再长着鱼尾,而是跟他们一样有双腿、能行走,穿一袭青衫,站在山巅青松之下, 衣袍与青丝都被风拂起, 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君微走到他身侧, 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只见一片烟波浩渺之中, 山河辽阔, 不见人烟。
是她所陌生的琅嬛大陆。
没有宫闱,没有城池,一望无垠。
“觉得寂寞吗?”身旁的人忽然问。
君微张口, 想说些什么,奈何完全发不出声音。
可是她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何止?难怪那人总想闹出点动静来,否则岁月冗长, 属实无趣。”
是谁在说话?
君微迷茫地回头,可这山巅只他二人而已。
澜恭负手,无奈轻笑,“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此地不过你和我,你又不会怪我。”
澜恭莞尔,“一把年纪,还跟小孩儿似的。”
“那是因为有哥哥惯着。”
“你啊,为兄真不知道将来你要何去何从。”
“哥哥在哪我在哪,有什么可担忧的?九州虽好,到底不是生养你我之所,我不离开。”
澜恭沉吟,“可你不是总嫌弃着琅嬛无聊么?”
“有你陪我聊呀,何况,那家伙不也还闹腾着么?”
“听你这语气,倒像挺盼他惹事。”
“他不惹事,我不是更无聊么?”
澜恭笑着摇头,满眼竟是无可奈何。
君微还在等“自己的声音”再开口,可等来的却是另一个女声,那声音轻轻敦促她,“君姑娘,还是回屋内睡吧,后半夜了,湖边凉。”
眼前的山河万里一点点被撕扯开,君微迷糊地睁开眼,便看见倒映在湖面的月。
月已过中天,果真是后半夜了。
她抬起头,肩上的斗篷便滑了下来。
吟歌伸手接住了,拢在怀里,低眉顺目地说:“姑娘可算是醒了。”
原来是她。
君微觉得四肢都酸得很,从昨夜睡到现在,她竟一直在旁陪着吗?
“你一直在这里?”
“奴婢担心姑娘受凉,得叫陛下担心。”吟歌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温和地说,“毕竟陛下如今公务繁忙,至今还在陪着那些麓林来的使团。陛下身体本不好,万不可再分神了。”
君微侧耳,隐隐听见远处传来抚琴之声,似还有歌舞吟唱悠悠荡荡。
那些个翼族的人,都是夜猫吗?
……等下,身体不好?
君微侧目,瞧了吟歌一眼,作为宫人,她实在不算起眼,尤其是刻意做出恭顺模样的时候,更是让人过目既忘。
“煌哥哥身体为何不好?”
吟歌摇头,“陛下不准说。”
“好,那不要你说,你且点头摇头就好。”
吟歌敛目,不吱声。
“他的‘病’是否与我的‘病’有关?”问完,君微便盯着吟歌的脸。
许久,她缓缓点了点头。
果然。
“我曾经也来过这里,因某种缘故散了灵体,是煌哥哥替我保住了部分魂魄,所以我才能用这般短的时间重新聚灵,是也不是?”
仍是点头。
“他用的什么法子保我?”君微追问道,“灵药?修为?还是……”
“寿命。”
君微的和后半句卡在嗓子眼,再开口,生涩无比,“……寿命?”
低着头的吟歌这才抬起眼,眼尾泛红,语声哽咽,“陛下为了救姑娘,自损了一半寿命,还严令禁止所有人跟姑娘提及,生怕姑娘因此有压力,可是如今麓林要求和亲,陛下强硬拒绝,万一惹恼了对方,再起战事,以陛下如今的身子,是万万无法再战的。”
事实上君微心里清楚,对吟歌的话只能听三分。
但她说话的神态、语气,令君微不由自主信了七八分。
她本就心思通透,很快抓住了吟歌话中的玄机,“你说再战,所以麓林先前就来进犯过。”
吟歌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听你意思,之前来犯的时候是煌哥哥将其击退的,”君微推测道,“那我如何能确定,他的伤不是因为与翼族争斗而落下的,而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