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打着手语比划了一番,祝落和池雨二人都没有看懂。
这是个哑童。
弟弟见这二人并不懂手语,呆呆的坐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饿啦?”
池雨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小袋饴糖递给他,“吃吗?”
“这糖你留到了现在?”
池雨有些不好意思,“舍不得吃啊。”
“那你就舍得分给他?”
“我看他饿啊,他这么小,你还和他抢?”
小孩像是从来没见过糖这种东西,试探的咬上一口结果被硌的牙疼,呲牙捂着腮帮子抽气,但又舍不得吐出来。
“找到了”
红绫扬开毡帘,而后看见坐在池雨旁边的弟弟,“你怎么在这儿?我到处找你,你又藏哪了?”
小孩连忙把糖藏在怀里,池雨也跟着正襟危坐。
“我找到了条蒙眼的绸缎”,红绫脚下顿了下,不好意思的低头对祝落道:“你醒啦。”
祝落陷入蜃楼环境之中被捡来后隐隐约约听见旁人在说话,只是他自己醒不过来。
“谢谢姑娘。”
红绫脸颊染上一层薄粉,“不用谢不用谢,你们想出去看看吗?今晚有篝火会,很有趣的。”
祝落看了眼池雨,点了点头。
这由树枝堆积而成的仙人柱有一丈多高,篝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祝落也是头一次见到这阵仗,“不会把尸鬼引来吗?”
“不会的”,红绫凑在祝落身边,“这周围都是一望无垠的荒沙,即便是尸鬼也不会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
人们手拉手围在篝火旁,欢唱着外人听不懂的歌谣。
“我还以为你很想出来看。”
池雨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向钟镜和挤出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来。
他往后走了走,坐在光与暗的边缘,从这里正好将喧嚣的人群落于眼中。
快乐是他们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池雨恨恨的捋着自己旁边的沙堆,心想祝落真是个蓝颜祸水,到处招人。
粗糙的沙砾滑过池雨稚嫩的手心,麻酥酥之中又带着点儿疼,祝落就是个骗子,大骗子,说好喜欢自己的,结果转头又和别人去说话。
恍然间池雨想起,祝落是说过他喜欢自己,但是他从来没说过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不会吧,祝落不会就像自己看的话本里那样还想着三妻四妾,妻妾成群吧,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祝落看着道貌岸然,一副梁上君子的模样说不定其实是个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池雨越想越悲从中来,不知如何做好。
☆、白蚌
祝落与红绫话毕,看了看四周,池雨知道祝落是在找自己,便努力把自己缩进阴影里,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而祝落扫了一圈便看见了缩在一旁的池雨,转身直直向他走来。
“怎么了”,祝落摸了摸池雨发顶,“不开心?”
“她喜欢你。”
池雨声音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祝落捏了捏池雨的脸,“好酸。”
池雨一本正经的耸了耸鼻翼,“酸吗?一点都不酸啊。”
祝落笑着看着池雨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祝落是在说自己吃醋。
“你你你..”
池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一直在向这边看。”
“是吗?我都没有注意到。”
从祝落这个角度来看,池雨唇瓣微张,露出不太尖的犬齿,不用看都知道那截绸缎下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水气氤氲的,好像下一时就要下起漫天的雨。
池雨还想张嘴说点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出声来。
祝落微微低头,在红绫的目光之下亲了池雨的脸颊,“好酸,就连脸颊也都是酸的。”
池雨反攻为主,捏住祝落下颚,对着他的薄唇恶狠狠的亲了上去。
二人分离,祝落啧了一声。
“小狗”
“你说什么?!”
“小狗”,祝落笑着舔了舔下唇上被池雨犬牙咬出来的细小伤口,“我来教你如何接吻。”
祝落重新亲了上去,仔细描绘着他的唇舌。
池雨愣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池雨别过脸去,看着手边的沙幕。
祝落不言。
池雨等了一会儿又悄悄把头转了回来,发现祝落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猎物,即便左冲右撞也冲不出祝落布置下的陷阱。
池雨气的狠狠的扬了下手里的沙。
“不可以”,祝落道:“不可以扬沙,沙会扬到别人眼睛里的。”
池雨哦了一声,把手里的沙松开,他看着祝落,黑色的瞳仁如一泓清泉,水面上映的皆是自己的倒影。
他皱了皱眉,又咧了咧嘴,泉上泛起了涟漪。
“干嘛”,祝落刮了刮池雨的鼻子,“呲牙咧嘴的。”
“你上次说你喜欢我”,池雨心一横开了口,“你是只喜欢我一个吗?”
池雨越说声音越小越没底气。
如果祝落说不是,不是只喜欢他一个那他应该怎么办呢。
他长得没有沐棠好看,眼睛还有一只是蓝色,是个活死人,灵力也不是太强,好吃懒做,池雨在自己心里一桩一桩的数落下来,自己真是一无是处,没有值得被喜欢的地方。
那怎么办?
要和其他莺莺燕燕一起争宠吗?
可是自己挣的过旁人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果然,池雨的眼泪不争气的开始往外涌,如果祝落不要自己了,那他就悄悄离开,也不去麻烦沐棠他们了。
“我当然”
“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池雨一口气差点没喘的上来,“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我当然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祝落又重复了一遍。
池雨闷闷的哦了一声,“你以后会三妻四妾妻妾成群吗?”
祝落给了池雨一个爆栗,“你都是从哪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是不是又是那些话本。”
祝落语塞,他平生第一次生出回去就把这些话本都禁了,乱写的都抓起来的这种想法。
祝落拉着池雨,“你想不想知道你身上这块无事牌是哪来的?”
“是我娘给你的。”
祝落道。
“你娘?给我?我见过你娘亲吗?”
“你都忘了。”
池雨下意识摸了摸腰侧的墨玉无事牌,入手一片温润冰凉。
“我和你说过吗?我父母双亡。”
“我父亲祝正澜被他弟弟,也就是现任朝天阙的阙主设计变成了尸鬼,母亲和年幼的我那时在书房外面看见了这幕之后,母亲带我仓皇逃出了朝天阙,我们穿过了上阙,中阙,下阙,又在下阙苟且度日,等待时机逃出朝天阙,到了尸地。”
“那时候林前辈正好在坐诊,她救了我们母子二人,又为我们提供遮风避雨之处。”
池雨睁大了眼睛。
“但是后来,我母亲因为心力交瘁,气郁而死。”
“那你娘亲...为何要送我这块无事牌。”
“因为那时候你天天黏在我身后,我去哪你就跟去哪,跟我的小尾巴一样,就像现在,我母亲以为当时的你是个小女孩,便把这块信物留给你,订为娃娃亲。”
听到娃娃亲这里,池雨的脸唰的一下变红,“那你后来怎么离开了?”
“少年血气吧,我母亲让我在尸地安稳的呆一辈子,但我却心有不甘,当时我是怎么对林前辈说的。”
祝落闭着眼睛想了片刻,火光打在他的半边脸上,另一侧隐没在黑暗里,“我说,我要重回朝天阙,重回上阙,重回权利的中心,在祝正鸿最风光最意气之时把他狠狠扯下”,说到这里,祝落笑了下。
“现在来看,这些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鹿哨响起,众人洒酒祭火,颂唱祭文,仪式过后继续欢庆。
池雨和祝落都被拉进篝火旁跟着一起喝酒。
“来者是客。”
一个姑娘把酒塞给池雨。
池雨看了眼祝落,不知该不该喝。
姑娘哎哟了一声,“妻管严吗?”
祝落顺其自然的拿过池雨手中的酒杯,“哪里...只是他身体不好,禁不住这烈酒。”
待姑娘走后,池雨忍不住低声对祝落嘟囔,“妻管严妻管严妻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