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泓低头看着那个还死死拽着他衣襟的年轻妇人,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是能确定她一定不是中原那边,他那些兄弟派来的刺客。
而且莫名的……他看这女子,竟莫名觉得有一种难以抗拒的亲近感。
陆泓声音里带着些安抚意味,轻声道:“这位夫人,你先冷静些,不要哭了,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和本王说,若有什么委屈,本王也一定为你做主。”
辜雪存抬头看着他,手里的衣襟攥的死紧,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红着眼眶、哽咽着一字一句恨声道:“柳寒时——”
陆泓一脸茫然道:“什么?”
辜雪存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不及去想,会是什么别的原因,只以为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心中的委屈和怨恨更是再难抑制。
他强逼着自己不再哽咽,一字一句的问他:“你不记得我,难道也不记得辜请让了?”
“你忘了你们为未来的孩儿取的名字了吗?寒时未尽,冰雪尤存。你难道……竟真的浑都忘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搞工作面试的事整的我螺旋升天orz
我尽量再整个二更出来
第55章 谢谢
陆慕泊终于看不下去,皱眉道:“路夫人!你在说什么,这是我爹,当朝圣上的三弟,他姓陆。你说的那人,我们真的根本不认得。”
辜雪存却只是仍然看着陆泓,状若疯狂的低声嘶吼道:“你知不知道,你一走了之,把我害得好惨……把我害得好惨!娘恨透了你,更恨透了我,你知不知道……”
陆泓怔怔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竟然并不感到愤怒,这女子嘴里说出的话,他虽然听不懂,但听她这样悲伤的哭诉、指责,陆泓竟然觉得……莫名的有些揪心。
良久,他才缓缓道:“夫人,你真的认错人了,本王是……”
辜雪存猛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他的大脑终于缓缓的从完全丧失理智的状态慢慢的恢复了。
此刻看这位“镇南王”……的确什么也不记得了。
辜雪存觉得既好笑又讽刺。
谁能想到呢,他会在凡间、这副模样撞上他的生父?
谁能想到,柳寒时竟然已经将前尘往事忘的一干二净?
谁又能想到,柳寒时做为最不该和凡世扯上干系的修仙,不仅成了皇帝的三弟,镇守南疆二十余年的“镇南王”,还已经和凡人成婚生子?
浑然将他和他娘,抛到了脑后。
他知道吗?
娘已经在九道雷劫下被劈的灰飞烟灭了。
他在意吗?
他的儿子做了一百多年没爹的“野种”,饱受嘲讽讥诮,连亲娘都不愿意给一个好脸色。
他记得吗?
分明年幼时,他也曾抱着自己温和的逗弄,也曾带着他却春华宫后山捉蚂蚱,给他做小木马。
可最后这一切却都化为了泡影,父亲的怀抱终究只是成了他童年里昙花一现的短暂美好回忆,他灌顶将那套柳家偷去的先天功法传给了他,便一走了之了。
他想还欠母亲的,可是他知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呢?
不管他仍牙牙学语、不管他连路都走不稳,他还是走了。
辜雪存心里千头万绪,喉咙里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个眼神。
陆泓被这年轻妇人深邃而含着泪光的眼神,看的愣在了原地。
辜雪存终于平静了一下来,现在还不是该跟这个人悲伤难过怨恨的时候,他得好好冷静冷静,捋一捋。
辜雪存抬头看了看路决凌,低声道:“阿决,我们走吧。”
路决凌却皱眉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他顿了顿,最终只是缓缓道,“还难受吗?”
辜雪存慢慢的摇了摇头,转头对镇南王父子一礼,声音淡淡道:“实在抱歉,我有些心疾,有时脑子不大清省,刚才错把王爷认成了我那失踪多年的父亲,这才一时难以自抑,实在太过失礼……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他说完又是一拜。
陆泓蹙眉不语。
陆慕泊忙道:“父王,这两位,其实我识得的……”
陆泓却只是沉声道:“你闭嘴。”
陆慕泊:“……”
陆泓沉声道:“本王与这位夫人,颇有几分眼缘,不知可否夫人与……”他转头看了看路决凌,“这位公子,可否愿随本王一同前往大理,去我王府上做个客?”
他这话问的虽然语气仍算客气,话里意思却很不客气,毕竟没有哪个在路上见了陌生人开口就要别人上自己家做客,更何况辜雪存此刻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已嫁的妇人。
且他话音刚落,旁边的侍卫便已经缓缓围上来了一圈,这架势哪里像请?
辜雪存感觉路决凌身形动了动,连忙微微抬手按住了他握着洞知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路决凌垂眸看他这般举动,终于彻底沉默了。
辜雪存硬生生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陆泓慢慢敛去面上笑意,淡淡道:“淮远。”
领头的侍卫拱手道:“是,属下这边带着他们去后面的马车上安顿。”
这一番变化来的太快,最觉得猝不及防的还要属路边牵着马车缰绳的刘三,他终于忍不住目瞪口呆地喊道:“陆公子——”
路决凌拉着辜雪存的手,这才略一顿住脚步,转头看着他淡淡道:“你和车马,留在此间客栈等我们。”
两人这才跟着那侍卫走到了队伍后方,名叫淮远的侍卫对他们还算得上客气,主动掀开车帘低头道:“二位请。”
路决凌淡淡扫了他一眼。
淮远骤然感觉身上一寒,不由得微微抬起头来,有些讶异——
他此时的武功已经算得上当世罕逢敌手,处江湖漂泊中、居朝堂刀剑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这玄衣男人看样子分明不过一个矜贵公子,竟然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有刚才那种感觉……
便是整个大越朝最隐蔽培养影卫的那个山谷……里面曾经杀人无数、刀头舔血的师父,也没带给过他这种感觉。
他的疑心果然没错……这两人定然不会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玄衣人仿佛有意要让他难过,看了他半天,直到淮远感觉自己的背上开始细细密密的往外渗出汗水来,那人才轻飘飘的移开了目光,低头去看他怀里的女子。
“劳驾准备些坐垫来,我娘子身体弱,经不得颠。”
若是之前,淮远肯定多少会有些不愿意,这马车本来是给随行的侍女坐的,此刻特意腾给他们,竟然还这样多事……
但他现在哪里还敢说不,只忙道:“自然没有问题,公子稍待片刻。”
等到淮远不知从哪里取来了坐垫,路决凌才扶着辜雪存坐进了车厢。
辜雪存见他将窗帘门帘尽数拉上,缓缓道:“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干什么非要跟他要什么坐垫。”
路决凌看了看光秃秃平坦朴素的马车内部,淡淡道:“舍不得你不舒服。”
辜雪存一怔,屁股底下缓缓的挪了挪,又挪了挪,半天挪到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阿决,你真好。”
路决凌的大手握住了少年有些发冷的手,这才缓缓道:“怎么回事。”
辜雪存垂眸,声音有些低:“那是我爹。”
路决凌眉毛一跳。
辜雪存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敢肯定我没认错人,就是他。“他表情有些愣神,“不是长得像他的人,也不是投胎转世的,就是他本人,就是柳寒时。”
路决凌沉默片刻,道:“我没有感觉到他他体内真元,看起来只是凡人。”
辜雪存愣愣道:“我知道……但我就是敢肯定,那就是他。他……他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路决凌沉默了片刻,道:“我自然信你。”
辜雪存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用力太猛掐的路决凌手心和手背上,都微微渗出了血,却丝毫没发现,仍自喃喃道:“你也许不信,其实,小时候他曾经对我很好,就像所有的爹爹对儿子一样好。”
路决凌低声道:“我信。”
辜雪存的声音里又带着几丝鼻音:“可他却还是不要我了。”他顿了顿,尽力控制住情绪,“我知道,柳家先祖偷了春华宫的功法,他本应和娘不对付……可他们分明还是生下了我……为何,为何最后他们却谁也不愿意要我……没人愿意要我……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