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行(39)
韩晓实顿半晌道:“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一开始也是为了阻止贪官欺压百姓。”
叶思雨回视韩晓实道:“女君觉得,真正的幕后指使者究竟有什么目的?”
“暂且无法推断。”韩晓实冷盯池水中的倒影,续道:“究竟为何做到如此地步?难道说,争权夺利就这么回事?可以滥杀无辜,牵涉到的人就是活该吗?王权不在王,结案者死。”
叶思雨同观水中倒影,略疑惑道:“女君说的可是撖氏被一夜间灭口之事?”
“你怎知?”韩晓实略惊讶回视,叶思雨点头道:“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臣还小,也是听大人们议论。王上忽然说不查,惹子民共愤,既而引来夺权篡位之说,王上还下封口令,再闹者杀。”
韩晓实心里疑惑,撖氏和袁氏究竟知道什么秘密被灭口?若翻案能引蛇出洞再好不过,只是一旦翻案,必需与姊妹们断绝关系以保她们周全。纠结之际,叶思雨续道:“好奇心别太强的好。”
鱼儿跳跃打散倒影,韩晓实回神,叶思雨仿佛看透她心,她微点头道:“妹妹说的确有道理,但未必任谁称王,百姓依然平常度日。若称王的不是好王,百姓还得受苦。若某个地区的官不理百姓诉求,那犹如无王,任百姓自生自灭得了。”
叶思雨沉思一阵道:“女君势必翻案?”
霜雪再次飞天,冻了韩晓实思想,忽然觉得身边人不能再信,欲点头,却摇头。
郑依依出殡,葬在郑家墓园,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规矩,白发人不能送行,郑黎明斗胆委托韩晓实及叶思雨领路,何桑选择与下人抬棺,全程不发一言。葬礼与何风霖相似,总有东西漫天飞,一个是即将化土的枯叶,另一个是冻结人心的飞雪。
棺木入土,何桑带着依依不舍紧盯下人们一铲又一铲将土雪往坑里抛,叶思雨愈看愈哀,忍不住落泪,韩晓实借依她靠,泪珠落半结成冰。于后宫姊妹中,韩晓实最先接触郑依依,再次失忆时,还是郑依依提醒,但心里坚持说对任何人事物不敢放太多感情,因此以为感受不到不舍,殊不知,在不知不觉已经落泪。
立碑后,再呆一会儿,仪式结束,大伙返郑府复命。
韩晓实放郑黎明丧假,只能委屈王秋仁再次接替郑黎明事务,未料数日后,郑黎明因伤心过度,请辞告老还乡,王秋仁正式上位。
早朝如旧,退得也早,韩晓实被何桑及郑依依之事影响,这段日子心不在焉,无视眼前奏折,老想着是不是错怪何风霖的真心。须臾,何桑来访,还背着行囊手捧郑依依牌位。
“你这是要去哪?”韩晓实将他打量一番,他先为郑依依之事致谢,再道:“在下得郑大人许可,与依依冥婚。记得她想到世外桃源隐居,所以,在下决定带着她的牌位,将未了心愿一一完成。前些日子,多谢女君向国师推荐在下,如今只能辜负女君好意。”
韩晓实立身,行至他跟前,瞄一眼郑依依牌位道:“但愿依依能感受到你的付出。学馆大门为你敞开,若哪日想回来,就说一声,我与国师会替你安排。”
何桑下跪敬礼道:“谢女君。”
该留的人走了,不该死的人却死了,该死的还逍遥法外。韩晓实视着何桑离去背影,落寞又坚强,能感受到他对郑依依情深依旧。然而,一刻又来一个,此次是当归,说半路把何桑拦截了。
韩晓实欲指责,他打岔道:“你以为我们只替郑依依讨回公道吗?你要知道,幕后指使者杀的是替天界办事的术士与仙派弟子,此事牵涉甚广,说不定与魔界撖氏被杀一事有关。不过你放心,我们已请命天界翻案,阻挠与企图捉拿人质者各杀无论。”
“何桑呢?你们还捉他?”韩晓实略不悦,当归显不耐烦道:“只是带他回去问话。”
韩晓实顿住,回想那些事,郑依依之死,何桑似乎不简单。
记得那日当归说防着小芳,说不定他知道小芳已被幕后指使收买。
眼下是中立派翻案,若不插手,就能保身边人平安。
当归今日来是为翻案资料,拿了便去,御书房恢复清静,韩晓实往榻上偷闲眯一会儿,竟梦何风霖。
第36章
山洞外雪花纷飞,何风霖握紧她手,把她带往深处,四处可见壁画,似记载某事。
何风霖全程不发一言,只用比划。
韩晓实看不懂手语,但隐约觉得他在说壁画的故事。
壁画上有一仙子,地下有一凡人,从入口到尽头,岩壁被画得面目全非,但整齐。欲问,却说不出话,何风霖渐行渐远,韩晓实追不上,既而惊醒。
韩晓实疑惑,何风霖为何用手语?
带坛酒,动身往皇陵,发自内心的思念,抚着他石碑,曾经又爱又恨,之后忘了什么叫爱,见证姊妹们的爱史,方寻回些许感觉,如今梦见他天真无邪的样子与他在世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坐他石碑旁,斟上三觞酒,又倒又饮,盯着石碑道:“你那么爱我,可惜那时我不懂这些,好在我对你没放多少感情,外头有的是忘忧水,我可以当茶泡了喝,但我没做。”
饮一口酒,略醉复道:“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也想知道,我凭什么对你动情?你杀戮万千,天下罪人,黎千沧是我的兄弟,你爱我就不该杀他!”
最后一句,激动咆哮,立身捉紧石碑,再道:“何风霖啊何风霖,你居然还有脸到我梦里来见我,你的自尊呢?连开口说话都不会了罢?别跟我比手划脚!你做错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言毕,她空手离去,封皇陵时犹豫一阵,醉醺醺的思想,最终还是封闭,没走几步,扑倒雪地里,迷迷糊糊又见一身影走来,把她抱起,让她回想到数月前与姊妹们通宵烂醉,抱她回屋的身影。为查真相,她一个翻身推开那人,指尖似乎抓到某物,闻来有点血味。
前人一席湖蓝袍,飘逸似仙,韩晓实尝试站稳,调清视线,又疲惫得睁不开,还是选择睡一觉。醒来酉时,小芳服侍,追问何时归来,小芳摇头道:“奴婢自膳房归来,便见女君躺床上了。”
韩晓实回想那水蓝袍身影,印像中只有当归穿过,决定找个时日给人家道谢与赔不是。
中立派近日劳劳碌碌,韩晓实如常在入口候弟子宣。此次当归没下来,而是请她上去。她略惊讶,想来兴许昨日抓伤他,不高兴了。韩晓实被弟子带到当归书房,而当归执笔忙着,连头都没抬。韩晓实发现他是左撇子,手背包扎得草率。
“师伯。”弟子唤一声,当归目不转睛续忙活道:“进来。”
当归锁紧眉头认真的样子不是没见过,但对韩晓实而言,乐呵呵的才是当归。弟子离去,韩晓实缓步入,不发一言站他桌前,他研究本子内容边道:“今儿要女君亲自上来,真是不好意思。”
“你怎么了?话中带刺的……”韩晓实略不悦望别处,当归冷笑一声,续研究书中内容道:“还是那句,没骨没刺,一个意思。女君今日前来有何事相商?要不,坐下来聊?”
韩晓实忽然觉得眼前人陌生许多,规矩也多,尴尬一会儿,瞄他手背道:“你的手怎么了?”
当归顿住,同瞄一眼手背,轻搁下书卷,立身散心道:“昨日被大鹏抓伤了。”
韩晓实心想,这么讽刺,还一个意思?冷笑一声,回视道:“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去惹大鹏,还是大鹏不友善?话说回来,包扎得那么草率,怎不用法术医治?”
当归叹息道:“即将迎战幕后指使者,不能随意耗修为,何况只是小伤,很快就痊愈。”
韩晓实捉起他手,替他重新包扎,他欲缩,韩晓实捉紧,边打理边道:“你们要办大事的,这任务关系到魔界,就算你们说是为了那些术士及仙派弟子,但我还是得感谢你们愿意翻案。”
包扎毕,韩晓实再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问罢。”当归边欣赏重新包扎的伤口,韩晓实盯着他道:“你上回拿走我的披风,说思念故人,但披风是我的,怎会有故事?还是说,你想对披风做什么?”
当归顿半晌,回座位,淡定道:“既然你把它赠予我,就是我的了,想必与你无关罢?”
“好,无关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