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番外(10)
——快走吧!
我唯恐乌克岚会早早赶来,急忙推了一把许逸今。他转身走了几步,临门又留下最后一句:“将军说过,你是他最重要的人……还请姑娘,尽量活下来!”
言罢,领着一队精兵从后门飞速离去,蹴起地上如云尘埃。
已经未时了。此刻许逸今大抵已经带着商丘离开南斋了吧。
望着曾经热热闹闹的将军府,如今竟是空空荡荡,了无声息。
我坐于将军府前院的台阶上,怀里抱着虎符,安静地等待着。等待那个毁了商丘,而又即将毁了一个国家的人。
其实我的胆子一点都不大,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如今亦会感到慌乱不已,但此刻我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许逸今离去时说的话——“将军说过,你是他最重要的人!”
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这是他亲口说的。
此话足矣抽走我所有的恐惧与慌张。
因为有的人,只要自己所爱之人在身边,便无惧风雨。而我,只要这一句话,便无所畏惧。
没有罗爹爹他们在那个雨夜捡到我,就没有笙儿。
在怡红庄时,商丘若没有及时赶到,便没有现在的罗笙。
我感谢所有我遇到的人,不管是将我买到怡红庄的胡爹爹,还是让我伺候乌克岚的玉妈妈。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在命运的河流中推波助澜,才能使我遇到商丘,变得更加勇敢。
他们本性不恶,不过事出有因,世上利益纷争诸多,而善恶本没有杆秤。
或许我很傻。
是的,我很傻。
因为我只知道——如果风沙来,我就走到风沙里,无所畏惧!
拾:
乌克岚带了许多人来,个个身披戎装,手执兵器。
也许他认为商丘如此高傲之人,必定不会轻易缴械投降,肯定会有所挣扎,却也不会为保足自己的命而逃跑。所以他放松了城门的把守,带了大队人马来此。
可商丘不会的,我会。
乌克岚见到我,只是小小的吃了一惊,看了半晌,才想起来我是谁,于是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唾沫横飞:“原来是怡红庄的哑巴。哈哈哈。好啊,这个商丘,搅了我的好事,倒是自己把哑女带了回来。”
这乌克岚,还是一如既往地丑陋。
他笑够了,便朝我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揉着笑出泪的眼:“拿出来吧。”
他要的是虎符,那我便干脆给他。
将怀里的虎符交予他手,乌克岚努力睁大了一双小眼,观察着虎符的真假,半晌,才满意地点点他笨重的头颅。
“好了,虎符拿到了。”他故作轻松,走近我,凑了一张油腻腻的脸上来,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鸷:“那么商丘呢?”
我并不怕他,而此刻的许逸今他们也已经带着商丘离了城,更是无所顾忌。于是站起身子上前一步,面无惧色,摇了摇头。
乌克岚气极,不再保持冷静,咬牙切齿地给了我一巴掌,举手下令士兵上上下下搜寻将军府,再至全城,务必找到判将商丘!
他这一巴掌的力度用了七八分,直接打得我头昏脑胀,脸上火辣辣的疼,又跌倒在地。
尝到了嘴里的腥甜,一擦,便是一抹艳红映入眼帘。
而紧接着是两道狠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仿佛要将我抽筋扒皮。
“来人!把这个贱人关进大牢,好好审问商丘的下落!”
“是!”
明明我被士兵狼狈地抓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还好你安全了。
还好被抓的人是我。
呐,商丘。我曾听爹爹们讲过一个故事。
说的是从前有个女子样貌极其丑陋,她因此自卑。可是某天她在街上遇到一个书生。书生丰神俊朗,以卖画为生,画得都是好山好水,纵有女子画像,也必是绝色之姿。
貌丑女子不敢上前搭话,只敢偷偷观望,如此便觉内心欢喜。
后来女子听闻山中有一妖怪,能实现人的任何愿望。于是她上了山,用自己的一生寿命做交易,换来三日美貌,换来书生锦上作画,千古流传。
而我想告诉你的是,若可以,我也愿用一生换你安康。若可以,我想向妖怪祈愿拥有声音,以此能够站在你的面前,亲口对你说——“我心悦于你,商丘……”
第10章 廿六
拾壹:
牢里的日子并不好受。
这里暗无天日,而疼痛和黑暗几近将我吞噬待尽。鼻间嗅到的不是花香,是混杂着霉味的血腥气息。老鼠在这里常年蜗居,墙面也长出斑斑点点的苔藓。
我被吊了起来,有时候老鼠会顺着铁架,爬过我的躯体,却对奄奄一息的我毫无兴趣。
乌克岚终日想着怎么折磨我,怎么逼迫我说出商丘的下落。
他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放了你,还给你一大笔银子。如何?”
我摇头。
“打!打到她愿意说为止!”
如何能说,我哑,自然无法言语。这个乌克岚,莫不是脑子糊涂了?
暴戾的声音在我耳畔炸开,伤口结痂了,不过一会儿,又添了新伤,有的打在痂上,疼痛更甚。才一夜,躯体上已经伤痕遍布,道道血痕深深浅浅,纵没有一块好肉。
我依旧咬着牙,依旧在摇头。
他只知道用疼痛逼我屈服,却还不知道罗爹爹他们与我的关系。
爹爹他们还是安全的。
我勉强扬起唇角,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看到的仿佛是雨夜破庙,狠心离去的男女,而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抱起尚在襁褓的婴儿。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父母啊,这么小的孩子就不要了……”
“我姓罗。这孩子便随我姓吧。”
只言碎语化为宣纸作雪,纷纷扬扬,落在身上,落在我乌黑的发间。一袭素衣长袍的男子,逆着光,朝我伸出手。有微风拂过,三千青丝随之起舞。
“我认得你……原来是个女山匪……还是个小哑巴。”
“我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书童。”
“等一切落定,举国太平,我就带你去北衾吧。那时,定予你一场盛世雪景……”
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雪了……
有时候疼痛使我昏厥,可不一会儿便会被一桶凉水泼醒。
三月的天,还是寒得让人发抖……
乌克岚打得累了,便换了法子。他砍下了我左手的一截小拇指,挂在城墙上,对外贴出告示:若商丘一日不现身,就一日砍下一截此女的指头!
十指连心,那种疼痛,我这辈子都想不出言语来形容。可是,如果商丘出事了,我会更疼,疼在四肢百骸,无法呼吸。
但那日,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嘿嘿,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哑巴。”乌克岚遣退身边的仆从士兵,冲我嘿嘿一笑,那口大黄牙还是没变:“你说不出他的下落,没关系。”
他拿过桌上的一壶清酒,直接往嘴里倒着,饮完,大咧咧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似是自顾自的喃喃,又像是说给我听:“商丘怎么会丢下你自己跑了呢?”
眼皮沉重得很,我懒得看他,只在心里默默骂着。
“怡红庄那夜,我是真觉可惜。”他摇摇晃晃地来到我跟前,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眼里已经带了些醉意:“可惜没吃了你!”醉眼里又迸射出浓浓的怨恨和些许嫌弃:“现在这副模样,我也没胃口。”然后松开钳制我下巴的大手。
他像个汤圆似的,在牢房里来来回回走动着,时而东倒西歪,时而口中呢喃不已。
这乌克岚真是个疯子!大疯子!
有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冲乌克岚附耳低声说着什么。
我心蓦地一紧,直觉告诉我——商丘回来了。
果不其然,乌克岚那个老疯子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晃着庞大的身躯走到我面前,那神情颇得意,如同嘲笑一只弱不起眼的蝼蚁:“没想到吧,你拼死保护的人,又回来了!”
我勉强抬眸,正眼瞧着他,表情是一概的认真,缓缓做出几个口型。
他看完,只愣一秒,随即面色渐渐变得无比阴沉,宛如七月雷鸣时,黑云滚滚的天空。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书中看到的话。
现在这般安静,怕是一会儿就要掀起一场狂风骤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