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对揪着自己衣领的保镖大哥说:“不能把我两关一起吗?”
保镖一声不吭,连个摇头的动作都没回,就猛地一推,把人推进了屋子。
随着“砰”地一声门响,再听到苏朗的叫喊声已经隔着堵墙了。
谭振镇定下来,观察这屋子,和他们之前呆的那个格局一样,一股浓重的阴寒与尘土气味。不同的则是窗户已经被钢板从里面死死地焊住,好像是专门为了关人而准备的。
谭振拍打与苏朗紧挨的墙壁:“朗哥,你那边还好吗?”
苏朗立刻回复谭振:“还好,还好,等我想办法逃出去救你!”
谭振又喊:“我这边的窗户被封住了,你那边呢?”
苏朗立刻跑去窗边看,万幸,窗户不但没有被封还残破不全,他立刻涌上欣喜,想要翻过窗户去谭振那边看一看:“你等我,我从窗口过来!”
谭振不了解苏朗那边的情况,但看这窗框被死死焊住,就算苏朗翻过来也无法进来,便连忙阻止。
“朗哥,你别……”
谭振话没说完,只见面前的铁条外面蹦过来苏朗的身影。
谭振心想这也太危险了,但想了想着老楼总共也就才两层高,刚才跳都跳过一回了,对苏朗来说应该没什么可怕。
于是便大着胆子抓住了对方握着铁条的手:“朗哥,怎么办?”
苏朗却管不了那么多,刚才保镖捏谭振胳膊过肩摔那一下,他还记着呢,心疼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谭振点头,后移了两步活动了下肩膀以便让苏朗放心:“他们把罗程也要关起来了?”
苏朗从铁板缝隙中伸过一只手,对谭振说:“你来,听我说……”
谭振任凭苏朗捏着自己的耳朵,听对方嘀嘀咕咕说了一堆,然后点头微笑。
……
一整天没吃东西,谭振觉得胃酸难以抑制地冒出来,灼得他整个胃部疼痛难忍,但是为了不让隔壁的苏朗担心,他还是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终于,到了日落黄昏,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暗淡下去,楼道里再次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谭振猜测,应该是有人来送食物了,便努力坐得端着,不想被人看着窘迫。
却不料,门被打开,高大的黑色身影一顿,转而从身后抓过来一只相比较之下显得极为弱小的身影,丢了进来。
那被丢进来的人,身体一接触地面,立刻发出一阵惨叫。
谭振凑上去看,发现对方正是中午想要扼住自己喉咙把人往死里捏的罗程。
“哼。”谭振实在是没办法对他生出好感,默默坐回原位。
罗程则缓慢爬起来,吐掉口中血沫,抬手在鼻子上擦了擦,又把手上的血迹抹到了身上。
“被主子揍了?”谭振心想反正和眼下的罗程比起来,自己是更具战斗力的那个,也不怕的,便没事找事,“谁让你欺负苏朗,明明知道他是你们老板的宝贝儿子,还把我们关起来,不给饭吃,简直就是找死。”
谭振说完,抬脚往罗程身上轻轻踹了踹,好似在以独特的方式打着招呼。
罗程则不以为意地爬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坐到谭振身边,紧挨着对方:“别冤枉我,给你们吃饭了,是你们自己不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章哇~
第85章
“嘿!”谭振被人这么紧挨着心里挺不舒服,有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罗程却在黑暗中撩了一下额前的乱发不以为意,继续对谭振说:“你明明和我们是一路人,为什么非要和苏家的那个小子玩呢。”
谭振没有明白罗程话里的意思,只是扭过头生硬地盯着对方朦胧的眼睛。
“邓小仙,你那个朋友是叫这个名字吧?”罗程咳出一口血吐到一旁,“我是说,你、我、邓小仙,甚至包括那个已经死掉的苏少茂,我们都是一类人。”
“谁和你一类人,”谭振白了罗程一眼,说,“我和小仙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和你们这些做人血买卖的可不是同类!”
“哈哈……”罗程笑着抹了把脸,抬手去搭谭振的肩膀,却被谭振躲开。
“我说我们是同一类,指得是我们虽然都是有父有母的孩子,却从来没有被当成孩子享受过什么父爱、母爱之类的玩意儿,靠自己摸爬滚打地活着,最后还不都是得殊途同归……”
谭振按照罗程的思路想了一下,觉得,如果这样说的话那苏朗也应该是从小就不被父母喜欢的孩子。
“别想你那个苏朗,”罗程似乎看穿谭振心思,说道,“他可是苏家的宝贝,陈家、苏家几代单传的独苗,所有人都为了保护他不惜捏造出一个圈子让他坦然地活着,他和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你是不是疯了?整天和那些阴暗的东西呆在一起,心智已经不健全了吧?”谭振真是听不得别人说一薪半点对苏朗不善的言语。
“哎,”罗程捏捏自己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一阵龇牙咧嘴后哈哈大笑起来,“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反正这夜黑风高的,没点娱乐活动也显得无趣。”
谭振懒得再听旁边这个自己戳自己伤疤玩的疯子,又往旁边挪了挪,起身坐上一张椅子,两脚一抬,架在小桌子上背对着罗程,假装睡了。
罗程却对谭振的一系列举动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着:
“从前啊,有一对夫妻,他们在工作中相识,欣赏彼此的才学,日日相处中竟然到了以身相许的地步。然后呢,他们就结婚了,从优生学的角度来讲,他们觉得自己做了非常合算的决定。
“女的漂亮、聪明,是产科里的主刀医生,男的胆识过人总是能突发奇想地解决一切突然出现的问题,他是心脑血管外科的第一把手。
“这两个人起初的几年过得格外滋润,白天在医院各自的领域里驰骋精进技能。晚上在家里对着儿子咿咿呀呀,似乎是对这个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子寄予厚望。
“可是呢,这个小子却是个傻的。当然不是真的智力有问题,就是在那对夫妻的眼里不够智力超群而已。可是呢,他们并不想自己的儿子就这么当一个普通人,他们认定了一定能让儿子集合两人的所有长处与智慧。
“于是,那个孩子就没了童年,没了少年,做错一道数学题被骂,拼错一个英文单词被骂……参加奥数拿回第二名被骂,高考前成绩跌到第二被骂。
“每次骂他的都是他的父亲,好像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笨的小孩,而母亲呢就站在一旁。他有很多次想要向母亲求助。可是,那位漂亮的妈妈好似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儿子似的。或者说,对面的那个小子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儿子。
“直到高考结束,这个男孩如父母所愿考上了医科大学,在大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泡在福尔马林里以被解剖实验课所用的尸体,他才浑身汗毛竖立,像是突然打通了传说中的任督二脉。
“他兴奋,简直兴奋地要哭了!那以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的对父母投身的事业感兴趣,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拿着手术刀。”
罗程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长久的沉默让谭振没办法再继续装睡,黑暗中他带着极不舒服的预感问了一句:“完了?”
“哈,”罗程清脆的笑声响起,就像是个天真快乐的孩子,“我就知道你没有睡,一直在等我把故事说完。”
“我是问你啰嗦完了?”
“没,”罗程轻笑,不由得捏了一下身上的伤口,他咬紧牙关让那刺激的痛觉流窜全身,笑着对谭振说:“那个孩子,后来成了最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做了近万例手术。他有那么好的基因,一定要胜过他的父母才对,你说是不是。所以,他熟悉人体解剖,一闭上眼睛就是横纹肌优美的线条和从眼球上摘下眼|角|膜时的畅快……”
“哈哈哈……他太优秀了,”罗程继续低语,低语中带着克制的兴奋,“太优秀了,他父母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的,一定,一定!”
“不要再说了!”谭振猛地从桌子上撤回双腿,愤然起身,是的,他已经完全猜到了,罗程所说的故事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他就是那个被父母逼迫着缺失了童年和少年,在一堆考测智力的试卷中长大,终于考上医科大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