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遇到前男友(67)
两个孩子说说笑笑,渡魂河的水涨涨落落。黄水溢过轮回塔底门的门槛,塔底便同样成河,船稀时塔底纹纹静谧,船稠时水浪随载魂轻舟伐浆的规律,波排浮生的红蕊卷丝无叶花朵,这便代表了船上魂抛开了堪堪一世的方生方死或永寿终尽的所有记忆。
云祐领着龙桓从塔顶进入轮回塔,龙桓才观清了视错觉。塔顶哪来的明珠,那分明是虚幻的光团,光团温暖,乃是创世神赐予的转世之力的缥缈具象。
龙桓脚踩第六层,自六层的弯栏俯瞫,敛视着塔底中心一点发散相连远远交错的下五层的斜梯,再问起一事:“五道为神仙妖畜鬼,可非天魔又是什么?”
“魔者,非属六道而强壮于各道,妄突破天道称大被统以“非天”嘲称,以区别于仙妖鬼之不同,不以正灵气生,而以邪灵气长。畜类不通灵智,鲜少堕魔,而神仙妖鬼开灵智通灵气,心怀重恶则化魔。”
云祐说着点头支持自己道,“大约如此。”
小孩子半知半解,讲给旁的孩子听也只能讲出一半的所以然。故孩童暂不能深明,所谓世分正邪,两途似月盘盈缺规律,此消彼长,此长彼消,乃世之运转规则无法改。
邪消正长天地兴,正消邪长天地衰,正邪抗衡则天道盛,历数如此。
第56章
黄泉阴司轮回塔, 轮回塔底横亘拱桥,拱桥最高处的陡梯险巇。按云祐的说法,那通往各层的梯子上魂灵挤道, 皆求往生, 有魂力竭而散,有魂入各道, 龙桓却是见一切悉空,闻一悉寂, 一座塔仿佛空塔, 一条河仿佛荒河。
轮回塔每层层层逆向回转, 同层生死门门门相对。小龙踮脚探向无门无梯的迥异顶层外, 两只手并一颗脑袋露出痕迹闪金的繁纹栏杆:“上尊, 过渡的魂魄们无现形,难道地下境的神仙也无相无质么?”
“看来你日日捧书浸读,也没弄得个所以然出来嘛。”
皇女讽意先至, 嘴上过了瘾后才肯解释,“地下境的神仙当然有形有质, 你瞧不见,是因你我此刻并未身处地下境。地中之竟顾名思义, 是地上境与地下境之中的夹缝,塔基所扎为境之底, 塔尖所撑为境之顶,轮回塔乃真正的顶天立地之塔。”
不等龙桓为她的解答作谢作礼, 皇女睨他一眼,提醒道:“头和手不要伸出栏子外, 寻常魂魄虽无相无质,但若恰巧今天塔里来了个无敌凶煞的魂鬼, 他可是能跳上来,抓住你突出栏杆的部位,将你整个儿拖进渡魂河底的,到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劫不复!”
“啊!”
被结实吓到的小龙触电似地缩回手,躲至塔墙的角落。
“这就对了嘛,退回栏杆的结界内,才不容易掉下去……”
皇女亦稍后几步,缓缓而道,宛若赞扬他听话,却陡然变脸,猛一抽出条白色的长绳样的东西朝反应不及的龙桓面门突袭,“好让我试试这鞭子,是否果然戾气极重!”
龙桓不曾习过武,躲闪不掉,甚至无有抬臂抵挡的功夫,一双漆黑的瞳目映反白鞭愈来愈近的掠影。
托皇女即时收手的幸,凌厉的长鞭终没有将小龙一张稚嫩且苍白的脸劈成两半。
“啧啧啧,魂魄虚无,怎么可能碰到你。”
皇女扁起下唇,略嫌弃道,“笨蛋,被耍了都不知道,就你这样的还想跟我玩,也不怕我一不当心失准,直接将你给卸啰。”
龙桓握起拳头,想叫自己的手不要抖,腿不要软,脑子再转不动,只是固执地机械陈述:“我想和你玩,想和你玩。”
什么“小臣”、什么“上尊”的虚礼一时都顾不了,龙子的脑海里只徘徊着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被皇女讨厌上,否则他得不到云天的消息龙君饶不了他。没有倚仗的小孩明白,即便自己因皇女的行为生气,可他不能表现。他没有资格对神皇的女儿生气,他不配。
皇女扬起语调:“哟,不用敬语啦?终于和你那亲爹一样,暴露出不甘臣下的本质了罢?”
龙桓差点就要跪下,刚移动脚步,皇女便开口制止:“别给我来请罪的虚套,我猜龙茂平日里也不管你罢?你进入云天宫后又整天装龟陪小心的,活像你龙族进天就是真来给我父皇当奴仆做脏活似的。我云天哪处不干净了,还是谁欺负你了,要你那么小心翼翼?你若当真想与我玩耍,就收起你那套装腔作势,给我正常点,让我打心眼里认同你这人也能有资格与我对一对。”
“是……”
龙桓下意识的要抬胳膊唱礼,动作做得半上不下地生生克制了,抿唇回应,“好!”
“行了。”
皇女摆摆手,指着同层的对面道,“你走远些,站到离我最远的地方去。”
“可小臣……”
龙桓不知道她要支使自己做什么,总觉得没好事就对了。
“可可可!可什么可?”
皇女不顺意地蹙眉,即便嫌弃旁人磨唧也端是高不可及的势态,出口的话却连珠炮似地不算冷然,“你是能接我一鞭还是能挨我一掌?三个时辰的马步都扎不稳的人就自觉些,不要影响我练鞭法,免得打到你行不行?”
被训的小龙乖乖站待指定地点,远观皇女舞动白鞭,三五个杀戾的急旋儿抡动,刮卷几圈后,鞭条上乍现出无数根白色的尖刺,根根锋利。龙桓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心生戚戚,要是方才他被这鞭子砸中,别说脸面被劈作两半了,怕是整块脸皮子都能被剌烂成纸渣渣。
热身的招式之后,皇女像与围绕塔层的横栏有仇似地杠上了,一下又一下地驱抽着,幸好鞭子的“仇家”们够硬实,或说其上加粘的封印够顽固,任被笞得再凶再狠,栏杆自巍然不动如山,光洁如新。
“呔!”
龙桓遥遥听见皇女抱怨,“破鞭子,偏生碎不了这破塔,父皇还说是先神所造,不过如此……”
小龙一时无言,不知皇女碎碎念念地与死物发泄什么不满。
两个半大的孩子一动一静地一个玩一个看,谁都不曾注意,随着鞭子对塔层结界的攻势愈烈,塔底桥拱之上矗于中道的庭泉假山般的石块越显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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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地中境的旁观陪练,几乎全程扶墙站着不动身子只转眼珠的龙桓累得不行,又冷又饿腿脚酸麻,皇女却是一副舒展了筋骨的痛快模样,心情甚好地关心龙桓:“累罢?我说了不要你跟着我的。祈祈都不乐意跟我来地中境练武玩耍,说阴气太重受不住,何况是基础薄弱的你?”
龙桓苦苦一笑:“小臣见识了,上尊厉害。”
自己讨的苦哭着也要咽光,龙桓心噤,直苦精力充沛的姑娘未免太可怕。他下次再也不要跟着皇女到什么奇怪的地境了,皇女很可怕,地中境更诡异,从腾云开始就很可怕!
“二位小心!”
塔底猝然传来一声高喝。
循声,云祐与龙桓前后回头向栏外张望,塔底拱桥中心的巨石如抽条的藤蔓般疯狂高长,目的明确地朝他们侵袭来。形似藤蔓的石块无有藤蔓的柔韧,却是实在的坚硬石质,重拳般肃杀中境的风与气地砸向轮回塔顶层。
暴厉的异石比先神赠予的骨鞭威力强悍数几,一锤便震得神明布下的结界散碎湮灭。
不明所以的同时皇女深明跑为上策,抓起龙桓便逃窜向其他地方。石块却锁紧了目标似地调个儿转寻到狂奔的云祐,再次出击。
心道今日不宜出门的云祐咬紧牙扔出一个结界,切切期盼能拖延一些时间,然不遂她愿,修为不到家的抵御结界被瞬间击碎。
眼见第三击将落到皇女身上,自认倒霉的龙桓这辈子反应头一次那般迅速的冲到她身前挡好,道一句“快跑”都来不及。
面对过于强悍的冲击,小龙的肉身盾牌其实无用,幸好有人比龙桓将出口的壮士临言来得更快。
一道白光的屏障罩住孩子们,将死难暂时隔离,但巨石一击,半透半浊的结界上仍出现了蛛网纹路的裂痕。
救命的一行来者灰白衣冠,左手各执一书,正是云祐破坏结界意在引出的目标,地下境阴司神九位太帝。
卡着时候攀飞到塔顶刘层的太帝们以空无物的右手出掌,共结九厚屏障与拳石相抗。
富贵险中求,法书危时抢,云祐一把推开挡着身前的龙桓,叫别人防不胜防地抢过三本太帝书,尤还欲劫走更多,害得阴司神们乱上加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