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遇到前男友(27)
“没有,怎么会哭,母亲是太着急了。”
紫苑夫人勉强朝女儿笑了笑,眉头依旧紧锁着松不动,言语却是欢喜,“子午没事真是太好了。”
百里遥懂事地朝紫苑夫人笑:“子午怎么会有事?穷奇都要被子午捆住啦!可是有只鸟冲来,把它吃掉了……”
小孩儿的记忆出了乱,因在昏倒前见凤凰将发狂的凶兽咬死,便以为它要吞下穷奇,睡了一觉起来将想象当了真,朝母亲倾诉委屈。
“你父亲没有分寸,本就不该让你将养那畜生。”
紫苑夫人显不准备和女儿归于同一阵营,甚至觉得穷奇死有余辜,“发狂的畜生就该得到惩罚,让我们子午受伤的……也该伏罪其诛!”
后半句,紫苑夫人咬牙似地道出,“伏罪其诛”四字音量不小,掐点般在百里遥的父亲进来时讲出。
争吵即将再度开始:“同婉,你非在女儿面前说这些?”
“百里兰庭,你进来不是为了看女儿?”
言下之意便是问是否要在女儿的房里争执。
战场上耍得了威风的百里少将军素在家中辩不赢谁,识相地将不悦鲠在喉咙,分散注意力给女儿。
“父亲。”
百里遥懂事唤他。
“父亲”的称谓尊敬而生疏,百里兰庭听多少次都难以适应,何况不常听到。他不习惯地点了头,讷讷回应:“嗯……嗯……”
松雨捧送入一托汤盅与荷叶雕花小碗,将炖盅的盖子揭开,舀出稠汤倒入玉碗,拿起适口的素瓷小勺交给紫苑夫人。
小汤勺递送到嘴边,百里遥没有张口。
紫苑夫人担忧地缩回汤碗,凑近鼻端嗅了嗅舀汤的勺子,无有差错的味道,新奇道:“平时喝甜汤不是很乐意么,这会儿怎地愁眉苦脸?”
百里遥依依不舍:“我的穷奇……”
“没门儿,”
瓷勺沉入碗底,瓷柄与碗边清脆碰响,紫苑夫人轻轻推点女儿的小脑袋,“都是你父亲天天地净做不着边儿的事——以后不许再养这些。”
“我本能制服它的,我都到它身后了,只要把玄铁缚扔出去……是有只很大很大的飞鸟冲下来……我才一口气没上来……”
百里遥语无伦次地重复前言,越说越丧气。
“如此还怪人家凤凰救你是多管闲事了?”
紫苑夫人再喂,百里遥抿嘴喝了一口。
甜汤绵暖回香,百里遥咽下后复问道:“凤凰?”
她以为凤凰不会长得那般大,但母亲说的东西她从不质疑,念起丹期也是只凤凰,问道,“那只凤凰是丹期?”
“不该直呼名讳,应称丹穴大君之子为君子殿下。”
玉润的勺子重新放回碗里,紫苑夫人执柄搅了搅,嘴上数落着瞒不住的事,“我还没与你算账呢,你外祖可都与我说了,晚上不在府里好好待着,竟跑去林里,幸亏遥山无有坏恶,否则你要母亲怎么办?”
“对不起,子午错了,母亲……”百里遥顺溜地口头认错,心里依旧念着她的饕餮,他一走了之,她却失了饕餮还要在这里被骂。
紫苑夫人为母则严:“不是认错就过得去的事儿,到回天为止,你乖乖待在府里不许再出去了,桃酒松雨知而隐瞒,也要受罚。”
百里遥嗫嗫:“外祖还知道呢……”
“再说一遍?”
紫苑夫人怒极反笑,“会顶嘴了啊,谁教的?”
百里遥摇头。
“就是你外祖给你宠坏了!居然都瞒着我!”
紫苑夫人急了,连亲爹都能拉着说道说道。
“母亲,我们要去天界么?”
小孩子咽下一口甜汤,聪明地转移话题。
“嗯。”
紫苑夫人心不在焉地应了。
百里遥的目光从碗里剔透的甜糯米汤饮中挪开,看向父亲,问紫苑夫人:“那……那姨……”
“不会再有那个人。”
紫苑夫人眼神都懒得给身后的人一个,直截了当地告知女儿。
百里遥觉得此刻她母亲分明说着波涛平稳的话,却莫名的凶,她其实对那个女人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母亲是因为关于别的女人的事而不肯回去,祖父时常劝她在母亲面前说父亲好话,可她又不太与父亲亲近,实在难说。
百里兰庭问了百里遥几句,见女儿无大碍,妻女两个说得亲密,心上惘生一股自己多余的哀愁,寞寞地出了卧房。他不是看不出来,孩子同他并不亲近,到底是他对这个女儿有所欠缺。
背后,美人莲步轻移之声近,百里兰庭回身,是紫苑夫人叠手捧着女儿喝空了的药碗出来。紫袖软裾,仙族首屈一指的美人,哪怕他们龃龉,他也不能抵抗她的美貌,也会在这时心软:“这次是我的疏忽。”
“这次?”
一句“你所谓的疏忽比比皆是”说不出,紫苑夫人的嘴角拉出一个似笑而哀的弧,“不是你的疏忽,是她的故意。”
美人之哀,让心堵了许多年的丈夫心头再软,询问:“何意?”
何意啊?
紫苑夫人展袖,以渡物之术将浮雕的玉碗送至漆案,拿出宽袖袋中薄裹的一片油纸药包:“激起兽类凶性的药粉。如不够,或许那畜生的笼子上还沾了几根鼯鼠毛供于清理。”
琚枝,所谓夫妇之爱我可以让给你,但你万不该让那用勾引手段求来的孽种挡了我女儿的路。
凡人之世重嫡庶,仙界因寻常不兴什么多妾齐人之福而并不十分执着于此。外人兴许不会对首将府的姻缘指点,紫苑夫人却无法忍受一个钻营婢子的女儿入中天之宴,现于帝女近前。
既然胆敢趁她的女儿未化形的时机占了属于她女儿的尊荣,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穷奇发狂可以是因为陡然进入陌生环境的应激,但孩子受惊晕伤之事,偏不能平平淡淡地抹过去。
紫苑夫人冷笑:“怎么,你不信?”
百里兰庭沉默。
沉默是好事,沉默表示在动摇,她不急一时。
紫苑夫人再加一根稻草:“左右你总以为她柔弱不胜风,不信也是应当。只是这样,我恐怕便不能回第八天主持家务了。”
百里兰庭喜道:“你……你果真愿意回去?”
方才听她和女儿说话,他便察到了她的意愿。
“子午已化形,我本就是想回去的。”
紫苑夫人侧对着他,“但出了这样的事,却不好再叫我短时间内放心地带子午回天。”
绣鞋前跨,紫苑夫人欲走,百里兰庭将人拦住:“药包给我。”
紫苑夫人交叠起空闲的双手,踏出门槛,眼中的不屑溢出。
琚枝,看来他对你的宠爱不过如此,比不上百里氏代代相传的首将之位有价值啊。
百里老将军放言,除非少夫人治家,百里氏最大的主位便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混账儿子。紫苑夫人以为,这是百里兰庭动摇的根本原因。
父母如何,床帐内被桃酒和松茶服侍得妥妥帖帖的百里遥并不知晓,除对父亲的出现感到一丝别扭外,她便不再去想其他,全心放在了缅怀她断得突然的两份期待上。终于不甘心地捂脸哼呜起来,她的朋友做不成了,她的凶兽也养不成了。
第22章
丹期脸色不佳,他心道自己蠢,她早已看穿他的伪面,他却还巴巴地找她。
一路走回寝房,便也吹了一路的凉风,热腾的火气消散许多,进寝庐时,窝火的人心情基本平静下来,然见到缩小的梼杌后,又忍不住地开始委屈:“因我是丹穴的少君,要远离的是你,如今靠这身份,要我敞开方便门的也是你,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梼杌迫于丹穴高手顶尖的修为气势不得不忍辱负重地被乖乖拎在手上,小兽按捺动作私生旁心的模样,让丹期发散性地联想到某个情态神似的姑娘。
于是,一人一兽的相处,变成了丹期宣泄般地将小梼杌困锢在臂弯里使劲搓揉被毛,怨道:“我就不该自作自受地凑过去找你,再去找你我就不信丹!”
不信丹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不信丹。所以,丹期说到做到,没有再特地凑近百里遥——他找上了另一个人。
龙潇抱了一捆干木推门入院时,发现院庭柴门外多跪了一人。
绝色美人带了夜晚雨水般清寒凉意的目光逡巡于跪在院外的两个年青弟子的身上片刻,表情未变,语气中含了一丝不易察觉欣然:“她拜师,你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