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紫微星面前掉马了/莲歌隐隐晓星沉(30)
几人落座后,又有伙计一路小跑来添茶倒水,小二便在一旁嘴皮利落的报起了自家的招牌菜色,流彦自作主张的点了点了数道,小二一声“好嘞,稍等!”便忙不迭的往后厨奔去了。
子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掩住了唇角的几分笑意。
他们所在之处虽是二楼雅厢,但临近扶栏,只算闹中取静。楼下觥筹交错的声量,上菜跑堂的动静,还有一楼大厅之中,说书人醒木拍案之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而这样她不曾见过的烟火气息,不曾经历过的尘世真实,让人觉得愉悦而心安。
许是雅厢优待,他们的菜上的倒是极快,不一会儿碟碗盼盅便罗列了一满桌。流彦看着这一桌琳琅佳肴,猛的一拍大腿,恍然道:“我说像是缺了点什么,有菜无酒,何谈滋味!”
于是,两坛陈酿又上了桌。
流彦不等旁人动手,起身先自斟一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事实上,最终这两坛佳酿除了他,旁人俱是一滴未沾。
星皓就不是爱酒之人,星娆亦是如此,而子歌......如今一提到酒字,脑中便不受控般浮现那日的酒后糗事,生怕醉后故态重萌,哪里还敢沾杯。
而沉渊,也只是略略扫了一眼那两坛佳酿,便继续独饮清茶,丝毫没有端杯之意。
此时,楼下说书的艺人说完了一场雪雨江湖儿女情长,接了众人赏钱,正要再讲一段那铁马金戈将相豪情,食客中却突然有人扬声喊道:“老头儿,你说来说去都是这几段,好没意思,肚里可还有更新鲜的玩意儿?”
说书人笑答:“世间百态轮回变幻,朝代兴旺更迭交替,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爱恨别离这几番,不知客人还想听点什么?”
又有人道:“既然世间之事皆是如此,翻来覆去也无甚好听,你不如挑捡些咱们没听过的神魔仙灵,鬼妖精怪来讲上一讲吧!”
说书人哈哈大笑,道:“外界神灵之事岂是我等凡人能信口胡诌的?老朽这一开口,只怕犯了上界忌讳啊!”
又有人喊道:“神仙哪有如此小心眼儿的,你只管说,说的好听有趣,赏钱自然有的是!”
“哈!”说书人大朗声大笑,道:“这位客官言之有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我一个说书老儿!您若肯赏,我自然是讲得!”
说罢,那说书人煞有介事的环视一周,抄起桌上醒木重重拍下,开口道:“如此,老儿我便说上一段那灵界仙君的风流轶事吧!”
“......噗!”
此言一出,二楼某间雅厢内,正百无聊赖捡个热闹听的四人,齐齐喷出了口中茶酒。
沉渊端着茶杯的手亦是一顿,神色颇为复杂的转头,将目光遥遥瞥向那一楼的厅堂之中。
第二十五章
周遭先是静了一瞬,随后喊赏叫好的捧场之声便爆发开来。
说书人摆摆手示意安静,不带须臾,便开了口——
“众人皆知,如今那灵界主君,原是上界的一位大能神祇,为止战事,才入主灵界,护一方生灵太平,都道那灵界仙君是大罗清天之神,早已跳脱五行,不死不灭,更勘破六界迷妄,无欲无求,可近来却有传闻,说这灵君红鸾异动,爱慕贪恋上了一位女子。”
“女子?”座下有人插话,好奇道:“可是凡人?”
说书人眯起双眼,故作高深道:“此乃玄机啊,不过传闻中,那女子确有惊人之貌,若能得那灵君一晌偏爱,想来定不会是凡俗颜色。”
将这精彩绝伦的传闻一字不落听进耳中的沉渊:“???”
坐在沉渊周围,听得心惊肉跳却按捺不住内心兴致勃勃的四人:“!!!”
流彦呆了半晌,干笑一声,小声凑过身来,试探道:“你...那个,咳...那位女子...”
恰巧此刻,那楼下的说书人接着道:“既是传闻,个中细情自然不能深究,老朽听说的也不过一二,虽不知那女子何许人也,姓甚名谁,却知道那灵君确实对她偏爱有加,恨不得与她日夜相伴,同眠共枕,片刻不离。”
说到这,这故事突然就朝着不可言说的方向奔去了。
于凡人心中,关于神魔仙灵的印象总是遥不可及,或是存在于灵龛祭台之上,或是存在于神话传闻之中,而相较于高高在上的神威天仪,这等坊间流传的风花雪月显然更合世俗口味。
听客之中有人不屑道:“同眠共枕日夜不分算的什么,哪个男子与自家娘子不是如此?”
“是啊,这有什么稀奇,传闻那龙族的八太子,还日夜流连花丛,沾染了一身胭脂花红呢!”
流彦:“......?”为什么突然膝盖有点儿疼?
“哎,客官莫急。”说书人手中醒木一拍,又道:“要说这二人时刻相伴确是无甚稀奇,不过——”
食客们此时纷纷停箸,已然屏气凝神,全然被这说书老儿嘴中的传闻吸引,不满道:“别卖关子!快讲快讲!”
说书人轻笑一声,低声道:“不过我听说,这灵君有一日忽然兴致使然,携这女子于一方灵泉之中戏水共浴,二人犹如交颈鸳鸯,缠绵相依,足足两天一夜啊,之后,那女子......”
说书人稍顿,有人吞了口吐沫,问道:“如、如何了?”
“那女子足足于房中昏睡了七个日夜,才堪堪能起身下床......”
“哐砰!”
一声巨响自酒肆二楼的一间雅厢传来,楼下众人皆被那声响一惊,思绪却还停留遐想在那传闻中“起不来床”的女子身上,遂有人喃喃道:“这灵界之君...伟、伟哉啊......”
子歌拖着打着哆嗦的小腿,避开了跑来搀她起身的店小二的一双油手,自强不息的咬牙撑着桌子爬起来,又拽过翻倒的椅子,头昏脑涨的勉强坐回原处。
可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三双震惊不已又饱含钦佩之情的眼睛。
子歌:“......”
一方素帕此时递到了她沾着茶末的手边,子歌天外回神,就见沉渊脸上方才那幅晦涩难明的神态早已不见,双眸之中竟还噙着一丝笑意,对她微微抬颌示意:“擦擦。”
子歌脸上颜色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绿,好不绚烂。过了好一会儿,才颤着手指小心翼翼的接过这方素帕,心道:刚才怎么不直接摔死我呢?
一时间,众人脸色可谓异彩纷呈。星娆向来机灵思敏,最先收起了一脸的难以置信,搜肠刮肚的琢磨了一番措辞,试图打破此时诡异的尴尬局面,低声道:“说来奇怪,我灵界粹华宫中之事,怎会被凡人知晓,虽说与实情相去甚远,但......”
——但也此中细情,也并非全然不实。
她偶然对上沉渊看过来的眼神,噎了一噎,后面的半句话便“咕噜”一声又滚回了喉中。
楼下说书人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众食客听得入境痴迷。子歌稳心凝神,于灵台中默念了三遍“眼不见不烦耳不听为静”,复又稳妥的端起茶盏后,面色终于恢复如常。
“咦?”流彦专心致志的听了半晌便宜热闹,此时才终于回过味儿来,察觉出一丝古怪之处。他怔愣片刻,对几人喃喃道:“我听这老儿戏说的段子,怎么有点熟悉......”
他在心里好生回忆揣摩了一番,苦想许久后,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我三个月前写的那出戏本嘛!”
风雅如斯八殿下,平生有挚爱三香:色香,酒香,墨香。
众人:“......”
流彦尬笑:“戏名就叫《灵界之君与她的幽泉二三事》,哈、哈哈,原是想了《灵君与她不能言说的秘密》,落笔时觉得略失文采,不足以引人眼球,最后便择了这个。”流彦语顿,环视众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又略显骄矜道:“没想到这戏文这么受欢迎,不仅在灵界广名远播,甚至还流传到了凡界...哈、哈哈哈......”
子歌觉得自己刚刚费力才稳住的心神再次遭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创,她情不自已地用一种“从未见过如此弱智之龙”的眼神将流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终于忍不住偏头去问星皓:“敢问...杀龙,遭天谴吗?”
星皓:“......”
一声低笑蓦地从沉渊嘴边溢出,只见一直垂眸不语听几人胡诌的他,竟从广袖之中摸出一块质地莹润的璞玉来,修长手指轻轻一弹,那玉石便凌空掷下,“当啷”一声轻响,稳稳落在了楼下说书人桌上的木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