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味冰淇淋(55)
他的手指终于按上了扳机，“永别了，夏辉……”
我一边笑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但料想之中的枪声却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的声音。
带着不解，我重新睁开了眼睛。
只见袁华惊骇地看了一眼他掉到了地上的右臂，然后又看了一眼他破开的胸膛。
在袁华那被撕裂的胸口中，有一个小小的能量齿轮，正缓缓地搅碎了他的心脏……
他惊讶地朝着我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或许是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难以置信，又或许是惊异于为何能量耗尽的个体仍然能发起攻击……
但最终，他什么遗言也没有留下，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夏辉，现在可以安心了哦，已经彻底结束了。”少女笑着，然后像爱护一件艺术品一样轻抚着我的脸，“依依说过，不会让夏辉死的……”
一霎那，我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但是其他的约定，好像没办法和夏辉履行了呢……”她有些遗憾地说着，“对不起……依依可能没办法再和夏辉一起看日出和日落了，没办法给夏辉生孩子了，也没办法去享受夏辉承诺的那五百多万份香草味的冰淇淋了……”
不……不要……
求求你……不要说这种话……
我很想开口请求，但此刻的我，除了哭以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夏辉知道吗，依依一直有一个秘密，没有正式和夏辉说过呢……夏辉之前好像问过依依，但那个时候的依依还没有勇气说出来……”少女似乎陷入了回忆，只是甜甜地笑着。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啊……
我在心里绝望地哀求着，但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泪水有如泉涌，不断地浸湿我的脸颊，就像要将我彻底淹没一样……
“依依喜欢夏辉哦……当其他个体都把依依当成怪物的时候……只有夏辉会一直带着依依一起去吃香草味的冰淇淋……并且从来没有拒绝过依依……也只有夏辉愿意一直陪依依聊天、陪依依说话……”她轻轻地替我拭去了泪水，在我的耳边呢喃道。
这一刻，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有喜悦，有悲伤，有甜蜜，有难受，有怀念，有痛苦，有激动，有绝望……
我从未想象过，有一天，我会在同一瞬间，感受到如此多不同的情绪……
但现在……我必须要回应她。
被喜欢的女孩子表白了……我必须要回应她。
“窝也……”我模糊不清地开口道。
但话还没说完，她就用手堵住了我的嘴。
“夏辉是没有感情的……这次行动中诞生了感情的个体，只有依依一个而已……这些倒下的战士，全都是依依一个人造成的……夏辉只是刚好是唯一的幸存者而已！”少女斩钉截铁地说着。
就像她所说的才是真正的事实一样……
笨蛋……说这种话……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依依会将所有个体的通讯设备的信息数据全部清空的，并且会伪造一份可以瞒过总部的报告……依依说过，不会让夏辉死的……”少女笑着，就像一个实现了承诺的孩子。
这一刻，泪水再一次决了堤，顺着我的脸，流到了少女的手上，胳膊上……
我疯了一样地扑到了她的怀里，任由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裳。
“呜呜呜呜……”
我一边拼了命地哭着，一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淡淡的清香。
因为……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闻到了……
“夏辉，不可以哭，没有感情的AI……是不会流出真正的眼泪的……”她佯怒地拍着我的背。
但这份动作，却只是让我哭得更加猛烈。
“夏辉……笨死了……这样是不合格的啊……”她似乎急了，不断地为我擦掉眼泪。
但眼中的泪水，就像无穷无尽一样，不管拭去多少次，也都会马上有新的泪水再次流出来……
我使劲地抱紧了她，然后哭着，不断地哭着……
仿佛只要这样，她就永远不会消失一样……
“夏辉……”她在呼唤着我。
我想回应她的呼唤，但只要张开了嘴，发出的声音便只有呜咽……
“夏辉……依依想吃香草味的冰淇淋了……”她小声地请求着。
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止住了我的哭泣，也暂时冻住了我那悲痛欲绝的心。
我张了张嘴，这一刻，似乎终于能够正常清晰地开口说话了。
“……买，我给你买。”我快速地答应着，“只要等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放心吧，依依可是S级的战士，就算中了溶解枪的子弹，也不会那么快消失的……依依会在这里等着夏辉的……会一直等着的……”她笑着宽慰道。
她说会一直等着。
所以，我一定要去。
我点了点头，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远处走去……
第四十六章 回忆 最后的冰淇淋
左腿的疼痛和腹部的伤口刺激着我的大脑。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依依在等着我。
我一定要将她想要的东西带给她。
我已经没有了能量，也失去了感知能力。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我记得，在马路的对面，有一家小卖部。
只要朝这个方向……走出这片草原……我就能抵达那里。
腹部的伤口在之前的战斗中用能量止住了不少。
可左腿的伤口，就像止不住一样，随着我的移动，鲜血不断地往外渗出。
但是，没有关系。
就算染红了这片草原，我也要买到她想要的东西。
我不断地走着。
周围的岩石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广袤的草地。
一眼望不到底的草地……
但是，没有关系。
顺着这个方向走，一定都走到的……
依依还在等我……我绝对不能放弃。
一定要替她买到香草味的冰淇淋。
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了啊……
无论如何……也要实现……她最后的愿望……
我像麻木了一样，只是往着确定方向，一瘸一拐地走着。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
我只知道，依依还在等我。
她说过会等我的。
所以，不管花费多少时间，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必须要把她想要的东西带回去……
能量耗尽的我，不再能飞一样地将冰淇淋买回来……
左腿受伤的我，只能一瘸一拐地前进着……
无法再消耗能量去感知周围的我，甚至连还有多远距离也无法知晓……
但是，没有关系。
就算没有能量也好，就算左腿不断有鲜血渗出也好，就算连还需要走多少路程都不知道也好……只要我还能动，我就必须前往。
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是无论如何，都要实现的愿望……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我。
草地的虫鸣，依然在刺激着我的神经。
即使疲惫不堪，但也仍然保持着清醒……
夜风吹来，却只是让我冰冷的心，变得更冷。
在视野范围内，小卖部的轮廓终于渐渐显现。
我拼了命地想要提速，但左腿行动受限的情况下，我还是只能一瘸一拐地走着……
即使顶着疲惫，我也终于还是穿过了这片草地，踏上了这条马路。
那间熟悉的小卖部已经近在眼前。
只要穿过这条马路……
“嘟——！”
突然出现的刺耳车鸣声几乎要震穿我的耳膜。
在我的右侧，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内。
尽管司机似乎有意减速，但在巨大的惯性下，这辆卡车仍然高速地向我驶来。
此刻，在没有任何能量，并且左腿还受伤了的情况下，我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我的身体……被撞飞到了空中。
我不知道自己在空中飞了多久，也不知道飞了多远。
我只知道，视野内晃动的车灯近乎要闪瞎我的眼睛，然后，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四周的虫鸣，再一次变得不真切起来……
我视野范围内的一切，也变得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