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地府都以为我和阎王谈恋爱(46)
严寄道:“二十,刚好。”
“还好。”她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一遍,“还好。”
怨灵的执念经常会在人身上,有的是想报复一下,有的就是想直接灭口。地府允许怨灵规定范围内进行攻击,但超过规定,进行一次规劝没有停下,继续出手,就会被带去恶刑台了。
付思没超过规定的数量,也没有对人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钟萦都已经做好打算了,只要她继续挥出下一拳,她就会用缚魂丝,把她牢牢绑住。
为了这样的人,犯下错误去恶刑台,不值得。
钟萦隐去拿在手中的朱映笔,听见一声嘤咛传来。
罗文娜被打晕了也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的紧紧的,被什么魇住了,双手在沙发上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们赶来的时候,罗文娜的精神已经绷到极致了,她目光呆滞,稍微一刺激就会崩溃。钟萦只得出此下策,打飞她手中的刀的同时,还打晕了她,阻止了她的行动。
付思也听见了她的声音,抬头胡乱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她眼中的红色已经淡去许多,已经能分清眼白和瞳孔,不再是一片纯色的红。付思两步走到罗文娜身边,轻声叫了叫:“娜娜?”她想伸手摇一摇她,抬起手才想起自己碰不到她。付思神情落寞了一瞬,呼唤就在嘴边,也默默咽了下去。
钟萦:“不叫醒她?”
“……不用了。”付思说,“她应该……不想见到我。我了解她,她可能会觉得我因为她没有救我,而怨恨她。现在让她看到我,只会让她更加害怕,以为我是来催促她的……”
付思沉默好久,最终像放弃抵抗一样,缓而低地说:“我也确实,没有那么大度。”
“我也害怕见到她。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知道罗文娜是以为受了我的邀请才出去的。”眼前渐渐模糊,看不清朋友的面容,“我是她朋友,发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向我求救是应该的。可是,我就是,我就是……”
付思伸出手,虚虚地抚过罗文娜的脸,因为强忍着哭腔,浑身都在颤抖:“我没有那么好心,我做不到对她笑着说一切都没关系,说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做不到。”
“该死的人是钱旭,是蒋容。他们每一个在校里在校外欺负过我的都该死。现在站在这里,埋在土里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付思本以为她的眼泪已经在刚才流干了,可是现在又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我在想,如果我能再极端一点就好,把这一切都怪在她身上,或者和她说这些都没关系,我不会怪她……可是我也做不到……我没办法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她身上,她也是个受害者,我知道她什么都没做错,她什么都没做错。我也做不到完全原谅她……我是为了救她而死的。我没办法真的怪她,也没办法完全不怪她……”
把所有的罪责怪在最亲近的人身上,就可以尽情地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不用再去找真正的施暴者,不用再思考,为什么受害的是自己,似乎就会变得轻松起来。然而这才是真正的痛苦的开始。施暴者没有受到惩罚,逍遥法外,受害者相互指责,永远得不到解脱和公道。
付思抬手把眼泪擦干净,还带着哭腔,她不想再哭得这么狼狈。遇见罗文娜的时候,是夏天阳光正好的午后,她上学前才和父亲吵了一架,坐在位子上生气,她笑着来和她打招呼,分给她自己带来的小吃,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她母亲在她小时就去世了,父亲忙于工作,她五六岁的时候垫着板凳自己学做饭,自己学洗衣服。明明两人应该相依为命,她却活得像一个孤儿。所有人都说她阴暗,不好相处,远离她,嘲讽她,造谣她,明里暗里辱骂她,在她放学路上躲在她背后指指点点,飞奔起来踹在她身上。她从五岁送走妈妈以后,再也没人记得她的生日,她也学会了被迫忘记。她却带着她再次走进阳光下,让她回忆起了,自己那遗忘多年的生日和快乐。
初遇时她给罗文娜的是一张阴沉的脸,死别时两人隔着一道墙,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喊,却没有办法相见。付思明白现在是真正的告别了,她想要给最初时,罗文娜那样的笑容。
她打着哭嗝,皱着鼻子,努力地提起嘴角。
眼泪却悄悄蓄满眼眶。
恍惚中,她听见罗文娜笑着和她说:“丑死了。”
付思破涕为笑,眼泪无声流的更加汹涌。
一只手覆上她的肩膀。付思转身,看到钟萦站在她身后,说:“与她做一个真正的道别吧。”
有些东西顺着她的手传了过来。付思不解。
钟萦道:“与其说给自己听,不如也告诉娜娜吧。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她会理解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