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72)
现在是四月底,距离六月初六,还有一个多月。
叶恭迟疑道,“时间,会不会赶了些?”
再说,杜平的殡礼应该就在这两天,刚刚办完白事,就办红事,似乎不太吉利。
就算不介意这些,还有纤云,怕是会来闹事。还有其他有的没的,都得一一考虑周全,很是费脑筋。
沈破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如果可以,我希望现在就能和你成亲,但我怕委屈了你。”
表面清心寡欲的人,一旦说起情话起来,真的会要人命啊。
叶恭活了那么些年,以为早就心硬如铁,没想到,在面对沈破的时候,还会像个小女孩一般慌乱。
被他知道了,以后会笑话一辈子,得赶紧溜。
叶恭很快想到了遁地大法,“糟糕,我煮的粥!”
她手脚麻利地下了地,逃也似的出了门。
沈破忍俊不禁,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
玉萤曾经说过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
“她在几万年前,曾经与一个男子生死相许,而你,与那个男子长得一模一样。她心里的人,始终只有一个。至于你,不过是那人的影子。”
只是影子吗?沈破胸膛里的心开始疼了,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滚落,眉头紧紧皱起。
原本,只有叶恭在附近的时候,他的心才会疼,现在,只要想到叶恭,就会疼。
他究竟是怎么了?
第33章 〇三三
杜平死了,胸口上插着一支箭。
仵作验过尸,杜平的死因是一箭贯心,失血过多而亡。临走时的表情很安详,应该没有受太多痛苦。
箭,是空心銎式箭,楚国的游牧民族专用。
那天,闯进鹿苑身材高大的楚国刺客,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沈乘派了使者,拿着那支箭,去楚国讨个说法。
殡礼的时候,纤云哭得昏天暗地,嗓子都哭哑了。沈乘想带她回房间休息,拉都拉不动她。
从鹿苑回来以后,沈破去苏府收拾东西,要带着叶恭回自己府邸住。
苏横拦在院门口,不让他们离开。
沈破打定主意要走,不管苏横说什么,都没法打消他的念头。
苏横气得快要炸掉了,解释了无数遍,怎么就说不通呢。他无奈道,“殿下,我当时就是随口打个比方,你别一直记在心上。”
“我要回去,是因为我和阿恭马上要成亲了,在别人府里住着不方便。这跟上次的事没有关系,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你的府邸还没建成,你们怎么住?”
“阿恭要求不高,跟我在一起,只要有两间建好,我们就够用了。”
苏横见沈破铁了心,转头去劝叶恭,“阿恭姑娘,你帮忙劝劝殿下。”
叶恭回答,“我听沈破的。”
夫唱妇随,意见统一。
苏横想不出其他挽留的话,只得侧过身,让开了路。
沈破牵着叶恭的手,走到苏府院门时,收住步子,对苏横道,“我有事安排你去做。程野的宅子,没必要留着了。你带上人,把他的宅子给我封了,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要跑掉,全部抓回来,交给陛下处置。”
交代完,沈破走出了院门。
·
沈破正在修建的府邸,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几个明晃晃的大字:鲁国公府。
这个封号,是杜平过世后,沈破在大殿上受的封。除此之外,沈乘还将半片虎符,当众交给了他。朝堂上的官员,包括杜平曾经的党羽,至少半数倒向了沈破那边。
仿佛在一夜之间,权利、地位、财富,沈破都得到了。
沈破将那张《周公辅政图》带回府里,照例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叶恭想起从白玉峰带回来的那幅画,也回到房间,挂在了正面的墙上。
她向后退了几步,打量着那画。
以前,每次看到沈破,叶恭都会想起那人的身影。而今,每次看到画、想到那人,总会浮现沈破的眉眼。
苍天是慈悲的,给予他们第二次相遇相恋的机会,真好。
沈破收拾好自己的房间,踱步来到了隔壁,站在了叶恭的身旁。
他握住了叶恭的肩,温柔地看着她,“忙完了么?”
叶恭回头,望向他,“我东西少,没什么需要忙的。”
沈破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正墙挂着的画上。虽然画的是远景,依然可以看得出,策马而来的女子,正是叶恭。
画中的人,比现在的叶恭,多了几分年少轻狂,以及,难得的野性不羁的美。
旁边题的那首诗,心中的深情,溢于字里行间。
沈破越看越觉得刺眼,忍不住问,“你很喜欢他?”
叶恭不自觉地淡淡一笑,“在那一世里,他是我在人间唯一的对手。我们一起写字、骑马、赏星,除了休息的时间,几乎每一刻都在一起。那是我这一辈子里,过得最快乐的日子。哪怕明明知道他背叛了我,我还是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