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63)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这时,玉萤躬了身子,适时向白芷道,“殿下,月下风大,奴婢回房一趟,帮您拿件斗篷回来。”
得了白芷的允诺,玉萤转身便走。
走出去七八尺,蓦地回头,目光凌厉地看了叶恭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安信怀为叶恭和白芷的杯中斟满清酒,“有酒有月,怎能无诗。我们来玩飞花令的游戏,助助兴,如何?”
白芷欣然答应。
叶恭的心思还在玉萤临走时的那个眼神上,没听清安信怀说了什么,浑浑噩噩地掺和进了文雅的诗词游戏中去。
安信怀出第一句,白芷紧接第二句,到了叶恭,直接端起酒杯饮下。
不知不觉,半坛酒尽数进了叶恭的腹中。
叶恭借口不胜酒力,先行回去歇息。
另外两人没有勉强于她,在她离开后,继续将飞花令传了下去。
叶恭先行去了软禁杜平的地方,站在远处,看了一眼沈破。
这一次,沈破没有盘查刺客的事,而是和杜平聊一些家常往事。
从他孩提时,杜平教他和苏横、纤云、沈乘,在纸上写第一个字开始,讲到《论语》、《中庸》、《大学》,以至《六韬》、《吴子》、《司马法》,于方丈之地阅遍诸子百家。
那时候,他最是羡慕杜平的博学,每每遇见,总要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
而杜平也尽心竭力,倾囊相授,不负师名。
当沈破说到后来,再找不回当初师徒如父子的感觉时,他和杜平的眼眶里都有了些潮意。
人一旦书读的太多,心就特别容易软,经不住煽情。
沈破果然找到了杜平的弱点。
叶恭心安了不少,准备回去等沈破。
就在这时,叶恭察觉到玉萤的气息出现在附近。
她沿着气息寻去,在河边一树刚刚吐绿的垂柳下,看到了手里拿着斗篷的玉萤。
叶恭笑了笑,“白芷不在这里,你的路走偏了。”
玉萤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回了一个笑,“我是来找你的。”
叶恭明知故问,“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你或许不认识我。”玉萤稍一停顿,随后道,“但我认识你。”
“你找我的目的,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认识你?”
玉萤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我来找你,是为了七情剑。那把剑,现在你的手里吧?”
那一日,情况危急,叶恭曾经唤出一次七情剑,但是当时大家都在看纤云的方向,她以为没人留意,原来,还是被玉萤看到了。那么,后来用法术救下纤云,令她毫发无伤的人,大概也是玉萤了。
玉萤和纤云会不会有关联?
想到这里,叶恭忍不住笑自己想得太多。
自己无所谓纤云是生是死,在纤云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也是忍不住出手了吗。
生死之间,不管是谁,哪怕陌生人,都会拔刀相助的。
叶恭说,“是你师父白若,想要收回七情剑?”
“与我师父无关。是我自己,想问你一句话。”玉萤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眼中多了一抹寒意,“七情剑回到手里的感觉如何?沾满爱人鲜血的剑,握在你的掌中,不会觉得烫手吗?”
剑,烫手吗?
这句话,好似一记重锤,敲在了叶恭的心上,令她顿时脸色大变。
几万年前的旧事,玉萤究竟知道多少?
第29章 〇二九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沈破突然出现,打断了叶恭的思绪。
估摸下时间,从玉萤离开到现在,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在这段时间里,叶恭想起了许多往事,全是那一世,与那人有关。
他与她最后的结局,是叶恭一直以来无法言说的痛。
或许是因为沈破日复一日的药石针灸,或许是因为沈破曾经的一句话,让叶恭以为,几万年的折磨,终于到了尽头。
而玉萤的一句提醒,将叶恭重新打回原形。
已经偃旗息鼓的心魔,死灰复燃起来。
叶恭苦笑一声,原来,真正不肯放过她的,不是那人。
“走,我带你回去。”沈破握住她的手,正要走,忽的说,“你的手,凉得厉害。”
沈破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又用宽阔的衣袖遮在外面,阻挡寒风。
叶恭记起一句话,问他,“你最近,有没有再做那个梦?”
阴气盛,则梦涉大水而恐惧。
沈破耳根一红,害羞似的低下了头,“有。我看见梦里的你,走进一座宫殿。门上的匾额上写着,云阙宫。”
如果没记错,叶恭应该从来没有跟沈破提过云阙宫三个字。
连叶恭的住处都能知道,看来,沈破的梦,很有可能不是天马行空的虚幻想象,而是,他的白龙元神,投胎为人前的一些记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