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寐(46)
那时候,沈破和沈乘互相推拒,在这关键时刻,沈破却突然开口要一幅画,即便沈乘不知道那幅画是什么,也绝不会不看一眼,就拿给沈破。
沈乘必然是已经知道沈破的用意,假装没有看穿,顺水推舟罢了。
苏横说,“将来有一天,你帮二公子平定了天下,受万人敬仰。你就不怕,二公子因此觉得你功高盖主,与你心生嫌隙,处处忌惮?”
沈破回答,“若是连至亲至爱之人都要提防,那万人之上的高位,坐了又有什么意思。”
苏横无言以对。
沈破安排苏横回去以后,派人通知朝臣,明日入宫朝拜新君。
说话间,一个人影闯进视线中,越走越近,容貌打扮渐渐清晰。
来人是杜平。最近没有听说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他现在入宫,恐怕是为了沈乘和纤云迟迟未决的婚事。
大抵是沈破和苏横站的位置偏了些,杜平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径直走进了宫门。
沈破盯着杜平,一直到他走远。
叶恭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他在看的,是杜平的右手。
那手上,握了一把剑。
苏横在旁解释说,“先王曾经允杜平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他携剑入宫,并无不妥。”
叶恭和沈破注意的地方,不是杜平带不带剑入宫,而是剑上挂的一束剑穗。
那剑穗尾部的线绳不甚整齐,似乎有人撕扯过一般,还有一团暗红色的污迹。
沈破伸出右手,做了个握住剑穗的动作,接着往自己身前扯拽了一下。
他低声自语,“右手虎口处的勒痕,莫非就是这样形成的。”
第21章 零贰壹
剑穗上面那团暗红色的污迹,很有可能就是血迹。
如果杜平是凶手,他大可以暗中销毁齐王和王后的遗体,也完全可以换一条一模一样的剑穗。
杜平心思一向缜密,不可能留下诸多线索,落人口实。
或者,他是有恃无恐,不怕别人知道。
其实,按照现在的局势,杜平确实有资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沈乘身为二公子,尚未成年,自小在先王的羽翼下长大,没经历过风雨,自然要比沈破这个寄人篱下,时时刻刻仰人鼻息,夹缝求生的大公子,更容易掌控些。
齐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纤云必须是王后。
只要纤云嫁给沈乘,实权在手,放眼齐国之内,有谁能撼动杜平半分。
要除杜平,必须尽早。
沈破收回神思,对苏横道,“回府。”
叶恭赶在沈破回去之前,先行一步,在房间里等着。
虽说沈破已经晓得她一直跟在他身边,但是苏横不知道,还是要装一装样子,维护一下她在别人眼里的形象。
不过半个时辰,两个家仆推开大门,沈破提步迈入府中。
苏横拿着画轴,去找人装裱。
沈破走在院子里,脚步明显轻快起来,内心的小情绪表露无疑。
他敲了敲门,走进叶恭的房间。
叶恭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册公文,装模作样地看着。听到房门开了,从公文后面偏了偏头,望了沈破一眼。
沈破来到她身侧坐下,接过她手里的公文,“你教我如何批复,我帮你处理。”
等的就是这句话。
叶恭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蘸了朱砂,递给沈破,“每份公文结尾的地方,都写一句‘本尊知道了’,就行了。”
沈破哭笑不得,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听起来,你们神仙比凡人好做。”
“不,只是我这个水神好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没有人敢掀风起浪。”
“即是如此,为何还要手写,索性刻个章,每份上面盖一下,不是更为省时省力。”
有道理。叶恭当即变出一块血檀木,施法做了个印章出来,在印泥里一蘸,盖在了公文的空白处。
叶恭对着处理好的公文,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放到一旁,拿起第二份,啪,本尊知道了。
看过全程的沈破,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他处理公务,要考虑大局,要思索对策,生怕哪里没有想周全,会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到了叶恭这里,人家啪啪啪盖章,跟闹着玩似的。这是什么差距。
而这两个迥然不同的人和神,居然一起并排坐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缘分一物果然玄妙。
没多会儿,桌上批复好的公文,摞了一尺多高。
“要是早几万年遇见你,我得少写多少字。”叶恭兴奋之下,一侧头,正看到沈破出神地望着自己。
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想你……以前从未像今天这样开心过。”沈破脸颊微微一红,迅速垂下头,掩饰方才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