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回过头去。
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
水怪庞大的身躯上正浮着一层洁白的泡沫。它在两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从地面上消失。泡沫飘散到空气之中,有几簇落在了正在低头记录的南廷头上,然后被一只手轻轻拂去。
恍惚间安竟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很美,像一个不应存在于人间的童话。
——如果那只手不属于一个穿着长风衣、面色冷淡的男人的话。
她听见那人开口,声音很低:“弄脏了。”
他说的是溅了南廷大半身的鲜血。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从对方的脸侧轻轻擦了过去。
“……”
安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今天的第二声大叫。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落下去,从她的长官身侧抓起了他的手。
或者说牵起会更合适一些。是一种十指相扣的握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看得那么清楚,就像是在看慢放的动作——从指缝间穿过去,收拢,又稳稳扣紧了,不给对方留下逃脱的余地。
闻缜就像是没看见这边还有人似的。
“没事?”他举起那只相握的手,在南廷面前晃了晃。
南廷终于抬起眼来。他看着对面的人,轻微地挣动了一下。
安要捂住自己的嘴才能不发出任何声音。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冲上去保护她的长官,但本能把她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她听见她的长官故作平静地问道。
“听到有动静,过来看看。”
“你放开我。”
闻缜:“不行。”
他又晃了晃那只手。制服的袖子滑落了一点,安看见那只手的手腕上戴了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你让开一点。”南廷的语气有些底气不足,“我在工作。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场合。”
安:“……”
他管这个叫开玩笑??
闻缜:“我也在工作。”
“……”
像是终于意识到这边还有人,闻缜忽然间回过头来。安还在直直地看着他们,见状吓了一跳,本能地挪开了目光,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的学生?”她听见闻缜问。
“你不是见过吗?”
“我当然见过。我的意思是你很关心她们,比关心我还多。”
“……”
“我刚刚还看见你抱她。”他又看着琳。
……琳也想跟着躲起来了。
“她受伤了。”南廷语气有了一丝恼意,他像是终于从那种奇怪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了一般,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请让开一下,我要去工作了。”
“啊。”闻缜很突兀地笑了一下,但站在原地没有动,“还在生气。”
南廷没有回答他。
他从那边走了回来,挡住了闻缜投来的视线,对两个目光乱转的女孩说:“头还疼吗?”
琳已经不会说话了:“不、不不……”
南廷立刻露出关心的表情来。
琳:“不!不疼了。”
“那走吧。”
两人如获大赦,立刻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管辖区里逃去。
南廷心不在焉地跟在两人身后,直到安第三次叫他:“长官?”
他这才回过神来:“?”
“您……您没事吧,长官。”安说。
他看起来心情更差了,又或者用失魂落魄来形容更合适。
安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吵架”的人该不会就是……
南廷摇头。
“刚才,刚才那个人……”琳有点惊魂未定,到现在还有些背后发毛,她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闻缜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长官,你们是朋友吗?”
南廷:“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露出奇怪的神情。
琳心道我也觉得奇怪啊。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是吗?”南廷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似乎有点想要回避这个话题,“……可能吧。”
“……”
不等安和琳交换更多次眼神,南廷又抬起手来,将方才被牵过的那只手的袖子稍微朝上挽了一点。
“别紧张。”他说,“他刚才出现是因为这个。”
安惊讶地睁大了眼:“这是……?怎么会?!”
——手腕上赫然是一个黑色的手环。
安对这个手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基地给需要重点监视、但又游荡在集中管理区域以外的罪犯特制的手环,能够定位他们的行踪和身体的一部分信息,从而监视他们的能力使用状况。每个戴上手环的人都会由专人监视,防止他们酿成更大的过错。
“您、您犯了什么罪?”她也顾不上组织语言了,就这么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又想起她方才看见的可怖景象和对方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