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卿一踏进门就见到热火朝天划分床榻的场面, 心中竟不由得滞了滞。
虽然下一刻,他就想起来青娘前几次月事时都是这样与他分开睡,但他还是没忍住走近她:“青娘,不分开睡好不好?”
这是明晃晃的恳求,鱼姒笑眯眯摇头:“不可以。”
软乎乎的三个字冷酷又绝情,晏少卿不死心:“青娘,到底为什么……”
看来从前的自己也没有与夫君说过这个,鱼姒更绝口不提,又变了主意:“不,还是换那个桃枝的吧。”
她的态度如此坚决,晏少卿也不好再厚脸皮央求,只是看着床上的泾渭分明,心头愈发难捱。
鱼姒余光瞥到,也当没看到。
她现在大约能猜到夫君的一些心思,有八字批语在前,她隔开距离在后,夫君心里一定是在患得患失,说不定……还想到了他放在书房的和离书。
“夫君,好梦。”她甜甜一笑,整个人被子蒙过头,只留满头青丝迤逦桃枝枕,不给人挽留的机会。
晏少卿抿抿唇,还是解起了衣带。
因着月事,鱼姒白日里其实已睡了许久,此刻睡意全无,清醒至极,她睁着眼睛,听到他放下衣裳掀开被子,静静躺下后,一动不动了。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
发上传来若有似无的摩挲。
真的夜不能寐啊?
鱼姒心满意足愉悦地闭上了眼。
“樱桃,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略有清脆的嗓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可话中的绵绵情意却是百转千回,陌生又熟悉。
鱼姒心中有了预感,她微微睁开眼,果然是在自己的闺房。
寝衣轻薄,分不出春秋,她长发尽数披散在背后,正盘腿坐在床上。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春心萌动,眼睛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愈发粲然生光。
鱼姒明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可她还是走了神。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人会变得这样神貌秀彻光彩难掩。
这就是夫君眼中她的样子吗?看起来的确美丽又可爱。
樱桃在她对面,看起来昏昏欲睡:“也许已经睡了吧……”
她嘟起嘴,不服气地辩驳:“我猜他肯定在挑灯夜读!”
“那就是在挑灯夜读……小姐,时候不早,我们睡吧?”
她咬着唇不知道又想了什么,眼波流转,娇气满满:“你先睡吧,我要陪他!”
鱼姒:……
这真是傻话,一在临安,一在云浮,哪有什么陪不陪的……
樱桃显然也是无话,似乎努力克制住想说什么。
鱼姒猜她在想,不知是在挑灯还是已经睡下的晏三郎恐怕还不知道有人半夜不睡觉在思念他,还嚷嚷着要陪他。
但陷入爱情的人是无法沟通的,樱桃也已经放弃,只好嘱咐几句,自己去睡了。
床上的人想了会儿,也躺了下来,却没有睡,而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眉眼中是不尽的欢喜。
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大约也只有鱼姒自己能感同身受。
她眸中不知不觉已经漫上笑意,直到床上人安分下来,眼前忽然一黑,像是坠入什么之中。
周身一片鸟语花香,鱼姒没有防备睁开眼,却不曾想,面前竟然是夫君。
还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还没有及冠,只是用发带束起头发,清凛而温润的眉眼间也带着青涩,正含情专注看着她。
而自己,已经抛却了矜持,眨着眼睛迫不及待羞答答唤:“晏郎……”
这是……自己梦中之梦?
他们不知道这场梦境里还有另一个旁观者,在一派春色中谈天说地,愈走愈近,两只手触碰到后又倏然分离,最后轻轻一牵,两个人都红了耳根。
梦中的她醒了过来,黑夜中眼睛亮晶晶的,满足又欢喜。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不外如是。
鱼姒醒了过来。
那些青涩记忆紧跟梦境纷至沓来,充塞着她的脑海。
想到那人时的雀跃欣然,梦到那人时的羞涩欢喜,醒来后的怅然若失,魂不守舍时的低低轻念……
所有的少女心事重新翻涌,几乎要令爱意涨覆一切。
晏郎……晏郎……她失神撩开被褥,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在她的身侧,一见钟情的眉眼在月华的照耀下是那样的让她心动。
久久的凝望似乎搅扰到了他,他醒了过来。
“晏郎……”情不自禁的呢喃,像含在唇齿间,珍重深爱。
晏少卿心中一空,低眸,他的青娘恍惚置身梦中一样,温软依恋地望着他。
青娘这是……晏少卿半撑起身,探手为她将滑落脸侧的发丝别到耳后,柔声细语:“青娘做梦了么?”
是啊,梦到了过去情窦初开却义无反顾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