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临渊(84)
“仙君说他为一个人而来。这里有他找了很久的东西,那东西能就那人的性命。”
“他还说那人对他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而他却做了伤害那人的事情,还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为此十分后悔。”魏濯道。
“很重要的人……他真的是如此说的……”玄幽口中喃喃地说着,魏濯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在问自己。
他回道:“是啊,仙君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说这话时看上去很悲伤。”
魏濯叹了口气道:“我从前以为只有凡人才会有七情六欲,以为仙人皆是无情无欲,直到遇到朗月仙君,方知仙人也是人,也会和我们凡人一样有喜乐和哀伤。”
“那后来呢?”玄幽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有些颤抖,连神色也变得慌张起来。
“我在山上采了些草药给仙君,在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他真的伤得很严重,浑身都是伤口,右臂更是惨不忍睹,几见白骨。”
“我见他脸色惨白,额上还渗出了很多冷汗,便想带他下山去。但仙君却说,不能给蛊雕以喘息的机会,否则他再也无法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他要的东西是什么吗?”玄幽问。
魏濯想了想,道:“好像是一株什么仙草。仙君还说,蛊雕之所以会一直待在这胥黎山上,是因为黎泉边上长了这样一株仙草,那蛊雕截断黎泉的水,为的就是滋养这株仙草。”
“百年来,这蛊雕靠着吸取仙草,灵力大涨。若再不将它除去,日后必定祸及天下苍生。”
“那后来呢?”玄幽低声地问着。
“我见仙君如此坚决,而我自己也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便主动提议由我去将蛊雕引出,再由仙君一击杀之。”魏濯说到此处时,难抑激动,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风声凄切,树影婆娑,林下月光,清冷似雪。
他站在黎泉边上,用剑将自己的手臂划出一条深深的伤口,鲜血霎时喷涌而出,流入潺潺泉水中。
朗月就潜伏在离他几步之外的深树上。
清澈的泉水染上鲜血,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吸引着妖兽。
忽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一个巨大的黑影背月而来。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似离弦之箭飞出。速度之快,出剑之迅猛,他此生从未见过。
他只觉得朗月向那妖兽挥剑时,整片天空都似在颤抖,仿佛也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剑气,泉水翻涌卷起千层浪。
当天地重归寂静,他抬头望去,见那妖兽蛊雕已化作齑粉消散于浩淼夜空。
☆、追悔
“妖兽已除,黎泉的水终于流向昭国的土地,仙君也取到了那株仙草。”魏濯道。
营帐内一片寂静,静得能听到一颗心跳动的声音。
许久,玄幽才开口道,声音凄然:“那朗月呢……他如何了?”
魏濯看着玄幽黯然神伤的的模样,有些不忍道:“仙君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其实伤得很重。”
“一身白衣已经染成殷红,他握着剑的手一直在颤抖。我想要带他去治伤,但他却说他不能再等了,他要带着仙草去救那个人。”
玄幽痛苦地闭上眼了,而后他睁开眼,最后问魏濯:“十年前,你遇到他是哪一天?”
魏濯道:“那晚是满月,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玄幽喃喃地念叨着这个日子,心如刀割。
八月十五,朗月八月十六便出现在了北境,带着一身的伤来求见他。
可他呢?他把朗月关进了与君院,没有听他解释一句话,更是碎玉断义,与他斩断了一切关系。
他没有杀了他,却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在玄幽离开之际,魏濯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道:“宣公子,我曾问过朗月仙君那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玄幽没有回头,而是几近麻木地问道:“他如何回答你的?”
魏濯道:“仙君说那是他的至爱之人。”
良久,玄幽低头发出一阵轻笑,口中喃喃道:“至爱之人……”
笑声悲凉。
魏濯见那悲伤之人猛地掀起门帘,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未央,烛火动,人无声。
朗月已经等了玄幽一个时辰了。
他收拾好碗筷,回到屋里,便发现玄幽不见了,原以为玄幽又到后山去修炼了。但此时已近子时,玄幽仍然未归,朗月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便决定去后山看看。
他刚要推门,便看到那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是玄幽。
那张俊朗的面容沾染了夜色,看上去晦暗深沉,那看向他的双眸似盛满了天河中的星辰,明亮耀眼。
朗月一时有些恍惚,片刻后才道:“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