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飞升了(95)
寂夜神君是搅气氛的一把好手,无论是正经的洗尘宴还是私下小酌,但凡请了他到场,能硬生生地办成死气沉沉的白事。云想容直呼后悔,他在地府待得久了,难得来个沈既明这等有活人气儿的陪他聊天说话,谁知道羲翎无聊至此。沈既明又是个没出息的,被羲翎吃得死死,羲翎闷头喝闷酒,他也跟着如丧考妣。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云想容道:“罢,罢,寂夜神君心系天下,无心享乐,又何必勉强自己。在下自认没这么大面子请得动寂夜神君,神君醉翁之意不在酒,赶紧把请回去好生安置,别疯了病了的又找上我来。”
他既这么说了,羲翎也不客气,拔腿便走,带着沈既明一起。
望着二人背影,云想容突然道:“小十九。”
齐齐回头。
云想容淡笑:“也无甚大事,只是你我交情一场,有的话若不说,我忍着倒怪难受的。”他清清嗓:“听说你得了把神弓叫不见欢离,有功夫拿出来练练罢。”
沈既明面色一白,被羲翎拽到身后。
无视羲翎警告的目光,云想容自顾自道:“不见欢离,不见欢离,这是个好名字啊,你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小十九,你以为的善心未必是真的善心,一样的道理,你以为的恨,也未必是纯粹的恨。我言尽于此,能不能听得懂,全看你自己了。”
正如云想容所料,沈既明根本没听懂。
回程的一路,沈既明都琢磨着云想容是什么意思。善非善,恶非恶?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倒像是有些不能明说的话,只得以隐晦的方式告知。地府莫不是果真要趁着羲翎修为折损有所动作?可天地二界之间的权谋争斗无谓对错,不过是神仙也难免对权力的渴望罢了,他从未以天界或地府为善,何来善心非善的说法?
那恨又是怎么回事?恨,又非纯粹的恨,这是什么道理。他只在凤尾的话本子里见过爱恨交织这样的说法,自己从未体验过,他也不见身边有谁陷入此般苦境,实在难懂。
羲翎看出他心中所想,直言道:“你在想云想容的话。”
沈既明老实承认:“嗯,他这人怪得很,得了空总要说我蠢钝痴傻,他既知道我脑子不好,又要说这种晦涩难懂的话,我看他也没比好到哪里去。”
羲翎沉声:“你觉得晦涩难懂?”
他这样反问,沈既明被问住了:“神君这样说,是听懂想容君的意思了?”
“你与那个名为李龙城的凡人之间不如你想的那样剑拔弩张。”
沈既明不知怎么接这个话茬:“我和他之间……有太多事,剪不断理还乱,不好一概而论。”
“或许吧,可他对你的感情不见得多复杂。”
“此话怎讲。”
“李龙城对你有爱慕之情。”
“……”
沈既明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来复杂地注视羲翎终于决定抹身转回去,伸手摸了摸羲翎的温凉的额头。
“没烧啊。”
羲翎摘下他的手:“我从不与人开晚笑。你若不信——”
“李龙城肉体凡胎,早就化作黄土一抹灰了,我就是想问也问不着他。神君性子向来沉稳,怎忽地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可能在神君眼里凡人与蝼蚁无甚两样……李龙城好歹是一国之主,开国的皇帝,他实在不可能对我产生什么爱慕之情……太离谱了。”
“你是真不知是假不知。”
沈既明被问得急了,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这有什么真假,和他一起生活十来年,他还不到我腰的时候就跟着我了。他若是断袖,难道我会一点也不知。况且……况且……”他的心口闷得发堵:“我……他曾亲眼所见我害他亲族,他一家人几乎都……他恨我都来不及。”
某些避而不谈的记忆,终有要面对的一日。就像他和李龙城的那一段孽债,就像他曾经的所作所为,羲翎终有一日要知道。纸包不住火,由不得沈既明请不情愿。
话匣子自这一句打开,沈既明自暴自弃起来,既然瞒不住,索性一股脑地告诉羲翎。羲翎定会嫌弃他的为人品性,而后二人渐渐疏远,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羲翎不可能是个断袖,就算是断袖,也没有理由和他搞断袖。又不能袒露心意,又要朝夕相处,此等酷刑和凌迟也差不多。
“世人管沈家人叫沈狗不是没有理由的,沈家人就是这样,残忍,冷血,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容君三岁被俘,他们以想容君家人的性命相要挟,逼他为沈家做事。高祖借想容君的手屠戮不知多少平民百姓,等想容君长大了,才知道他的亲族早就被沈家杀了干净。高祖说,他与沈家人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事成名垂千古,事败遗臭万年,他早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