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晏锦屏趁机抓住话题,似乎无意似的提道,“竟能培育出这样好的茶,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想必夫人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吧。”
“是啊。”白骨夫人也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意思,她点头叹息道,“毕竟我在这山谷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若是再不给自己找点事干,日子过得未免太无聊了点。”
“再说了。”她又道,“我一个……女孩子,终日无聊地闲在这一小块地方,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呢?”
“雪山环境确实严苛。”晏锦屏点头赞同道,他没有去试探白骨夫人为何明知无聊还要在此久居,只是附和道,“夫人辛苦。”
“也谈不上辛苦。”白骨夫人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茶水从她只剩下骨头的牙齿中间流进去,却没漏出来,不知道被她喝到哪里去了,“毕竟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再难,也只能……”
她停住了话头,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话题一转,又道:“不提这些,你们二位既然明知道雪山环境严苛,还特地要绕路来我这里,又是做什么的呢?”
“可别又告诉我只是路过呀。”白骨夫人的声音还和之前一样轻柔,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温和无害了,“你们二位既然有能耐找到我这山谷,应当也知道这些借口是站不住脚的。”
这是当然,晏锦屏也没想过能彻底瞒住她,这雪山已经一百多年没人来过了,更何况他们俩进来时还按碎了人家一块结界,明摆着就是有备而来,说他们只是路过,就算是拿来骗八宝也不会信。
晏锦屏道:“我们来雪山确实另有目的,但并不是要做坏事。但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听说……”
听说雪山里有个拦人上山的疯子女妖怪,这话肯定不能说,因此他只是点到为止地提了一下,说到这儿白骨夫人应该就已经明白了。
白骨夫人也知道自己在外界是个什么形象,晏锦屏会选择先来找她,一点都不稀奇。她把手指搭在桌面上,轻轻地道:“我明白,您二位从雪山中来,想必已经见过蜘蛛了吧。她们容貌极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就连她们都是那种妖物,更别提我这一把破骨头了。见过了她们之后再来看我,心有顾虑也是理所应当。”
“像是那位公子。”她又转向沈连星,黑洞洞的眼眶凝视着他道,“你是凡人吧?一直不肯开口,难道不是认为奴家面目可憎,心有顾虑,才不愿与我多说话?”
白骨夫人的声音虽然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也并未放出什么‘身为大妖的威压’,但她话里的含义却让气氛跟着紧绷了起来。
“怎么会呢?”沈连星早就缓过来了,正在端着茶杯暖手。这时见白骨夫人的矛头指向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张口就来地吹捧道,“夫人容貌气质出众,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自然是那些庸脂俗粉拍马也比不得的。”
晏锦屏:……
小看他了,这家伙了不得。
白骨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好半晌,她才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语调和缓了许多:“两位……公子,不是奴家不想借给你,实在是此去进山之路艰辛,二位能来到这里,想必不是寻常人,也不必遮遮掩掩的了。我们不如直接把话说开,省得试探来试探去,没个准话,平白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白骨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眶深处燃起两簇亮金色的火苗,像是无家可归的灵魂,在她头骨深处跃动着。
周围的温度立刻又下降了两分,她眼里光芒大盛,甚至让人忽略了那不同寻常的外表,情不自禁地被那两簇火苗吸引:“你们是为了净火来的吧。”
这大雪山上,值得人来此冒险的东西,也只有净火一样了。
“瞒不过夫人。”晏锦屏也并不惊讶白骨夫人能猜出来,他没犹豫,回答道,“其实我们也不想叨扰,只是事急从权,实在是需要它来救命——不过您放心,我们只取一簇火苗,不会伤其根基的。”
净火在这雪山里烧了几万年,那是来自地心深处,最纯粹、最洁净的一蓬火。它从没被污染,也从来没被人取走过。
净火燃烧不依托于燃料,比起烧着的火苗,它从本质上来说更接近于一个整体的灵物,取走一点就少一点。虽然晏锦屏所需要的量并不多,但这对于净火来讲,也是很大的一个变化了。
这样的一个宝物,它绝不可能独自存在于天地间这么久还没被人占为己有。虽然现在他们还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守护了净火,又或者是净火本身拥有自保的能力,但晏锦屏的直觉告诉他,白骨夫人一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