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汀甚至都没上去瞅一眼:“躺床上睡一觉就没事了。”
简单的一句话,两个人却如同听到了圣旨,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的儿子抱回了屋里的床上。
午饭过后,门外的戏台子拆了,表演的人开着卡车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几个人在收拾东西,这场丧事也算是办完了。
闫汀跟着许陌闻又来到了村子西头那排低矮的瓦房前,两只大白鹅毫不客气地伸长脖子叫了起来,虽然闫汀不懂禽语,但也能看出来它们在骂人。
之前的那个花褂老太太闻声走了出来,把大鹅赶到一边,说什么也要让许陌闻二人进屋坐一坐。
这房子对闫汀来说已经很矮了,更别说许陌闻了,他只能曲着大长腿,猫着腰进了屋。
杨老太太很热情,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忙着给两个人倒了两碗茶,又颤颤巍巍走到院子里要抓鸡。
“一会儿给你们做肉吃!”
闫汀和许陌闻刚吃了饭不久,根本就不饿,又想到老人家养几只鸡也不容易,说不定还指着它们下蛋呢,于是赶忙跑去阻拦。可没想到老太太却急了眼。
她头也不抬,继续伸着双手准备逮那只白花母鸡:“我一把老骨头了,多吃几个鸡蛋还能成仙?”
那只母鸡扇着翅膀跳了起来,她扑了个空,气喘吁吁道:“小闻好不容易来一次,可能下次再来我就已经入土喽,杀只鸡又咋了!”
这话里莫名透着些心酸,二人不再阻止,见她十分吃力,他们也上来帮忙。
白花母鸡再扑腾,也斗不过两个年轻气盛的青年,不一会儿就灰头土脸地落入了二人的魔掌之中。
闫汀拍了拍母鸡的头,道:“一条龙服务,这就送你一程!”
他拎着母鸡走到厨房,抄起锅台上的一把菜刀,出来后抬手递给了正期待他表演的许陌闻。
许陌闻:“……”
闫汀瞅着手里扑腾的母鸡,面不改色道:“我又不敢。”
他虽然收服过无数的冤魂,也和千奇百怪的妖物战斗过,可却从来没杀过活物。
许陌闻也没说什么,把母鸡放到一块石板上,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把母鸡的脖子划开了一道口子。
闫汀见状大呼残忍,许陌闻则笑道:“你吃的时候就不这么说了。”
他此时正拎着母鸡的两只腿,倒着放血,不一会儿血就流得满地都是。
虽然想到一会儿就有香喷喷的鸡肉吃了,可闫汀还是觉得眼前的场面有些血腥,他感慨道:“你一个怕黑的人竟然不怕杀生。”
许陌闻奇怪:“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的确没有,闫汀见过不怕看恐怖片却怕一个人坐电梯的,不怕蛇却怕毛茸茸的可爱小鸡仔的,个体差异没什么好说的。
或许闫汀只是觉得,许陌闻的矛盾不止这一点而已。
他们俩宰了那只母鸡后,又自动把后面的活儿给包了。
低矮的厨房里只有一口大铁锅和一堆柴火,闫汀在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后,生火的活儿就落到了许陌闻的身上。
闫汀坐在一旁,看着好像对一切都得心应手的许陌闻,心里对他的好奇又增加了几分。
他看似扯闲话,实则是为了试探许陌闻地说道:“今天那小男孩儿的样子还真挺吓人的,你当时离得最近,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他突然哭起来的确挺吓人的。”
闫汀又想起了他望着男孩儿冷漠的表情,知道他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此时许陌闻已经生好了火,添了几根木柴后闫汀接替了他,坐下来静静望着锅下窜动的火苗。
看着许陌闻有条不紊地准备各种葱姜材料,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只知道你会做饭,没想到杀鸡生火也这么在行。”
其实何止是在行,闫汀觉得他这熟练度,之前这种活至少得干过不下于百十次。可再看他那模样气质,任谁也联想不到他会和这些粗活有什么交集。
许陌闻笑了笑:“以前在乡下住过,这些活以前都干过。”
闫汀觉得这个解释还行得通,而至此,他觉得许陌闻的烟火气更多了一分,可即使这样,他身上的那层神秘仍未褪去。
个把钟头后,两个人从烟雾缭绕的厨房走了出来,杨老太太赶忙把他们招呼到堂屋。
许陌闻把满满一小盆鸡肉端上了桌,虽然做饭的材料不足,但香气却仍是飘满了整间屋子。
闫汀觉得,他虽然已经吃过了午饭,但还能干掉一碗肉!
许陌闻把一块烧得软糯的鸡肉夹进了老太太的碗里:“阿婆,尝尝。”
杨老太太“哎”了一声,把肉塞进了自己仅剩下几颗牙齿的嘴里,嚼了几下后,眼睛却湿润了。
她放下筷子,拍着许陌闻的手,盯着他的脸细细观看,像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东西。
“太像了,你和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闫汀看向许陌闻,难道这老太太和他爷爷还有着一段故事?
许陌闻微微笑着,又给老太太夹了一块肉。
“记得那年他为了从鬼子手里救我,差点被鬼子用枪给打死……”老太太只顾着回忆,还想从他脸上找道他和他那英雄爷爷的共同点。
找着找着,她有些恍惚了,眉头渐渐皱起,同时手突然向许陌闻脸上伸去:“嘶——我记得你爷爷眼角下也有一颗这样的痣!”
许陌闻僵了一下,又微笑道:“是吗,太巧了。”
老太太此时却又注意到了他右侧脖子上的疤痕:“哎?你这儿怎么也有一块疤?和你爷爷的一模……”
这时闫汀也注意到了那块几乎微不可查的一指长的疤痕,那似乎是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经过了多年的淡化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许陌闻突然侧开了头,把筷子递到了老人手中:“阿婆,您眼花了……快吃饭吧!”
老太太不住地摇头:“不不,当年我还问他这伤是咋回事,他还说是和鬼子打架时留下的!”
她越说越激动,已经浑浊的眼睛此刻仿佛又变得清明起来,似乎还想在许陌闻身上找到当年救下她的人的特点,却被许陌闻一句略带冰冷的话制止住了:“阿婆,我爷爷已经去世了。”
老人闻言眼色一沉,似乎是反应过来了——是啊,那人就算还在世,也已经是个和自己一样的老头儿了!
哎,不想了不想了!老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许陌闻也不再说话,低头吃着饭,可闫汀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爷爷和孙子长得一样就算了,哪能是连痣和伤口的位置也一样?许陌闻说老人眼花了,可闫汀眼睛却没花,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老人说的那两处特征。
蒙混过关在闫汀这里显然行不通。
许陌闻似乎注意到了闫汀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衣领,遮住了锁骨上方的那块疤痕,可这个小动作闫汀却看在了眼里。
他一边咬着喷香的鸡块,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盘问眼前的人,可一个不注意,一根的细小的鸡骨头就卡在了喉咙里!
见闫汀突然表情痛苦地捂住脖子,许陌闻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先别动……”
他的话还没落音,闫汀就已经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块骨头随着喉咙的收缩往下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卡在了更深的位置。
末了,闫汀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好像……晚了!”
第十九章 这也行?
许陌闻眉头紧皱,四处搜寻了一番,跑到屋外院子里的杏树旁折了一根几指的枝条,随手一掰变成了两半。
他将枝条简单用水冲洗了一下,又用菜刀将其削得足够平滑,之后便像拿筷子一样夹在手里。
“张嘴!”他说着便捏起了闫汀的下巴。
闫汀彻底愣住了,他刚才还在奇怪许陌闻要干嘛,现在是明白了——他要帮自己把鸡骨头从喉咙里取出来!
他从小到大不止第一次被卡到,只是每次都是去附近的小诊所取出来,诊所虽小,但人家毕竟穿着白大褂,拿着正经的镊子,看起来也算安心。
所以此时他望着那两支并不笔直的枝条,心里打起了鼓。
他忍着嗓子上的疼痛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找个诊所?”
许陌闻摇了摇头:“最近的诊所离这里也有几十里路,而且现在也不好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