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凰记(25)
☆、第 22 章
帝宫的天,已经变了。
当晚,灵族帝宫内举行了隆重的丧礼,四方哀乐齐奏,白绫飞扬。夜风中扬起的白绫似与哀乐共舞,瘆人而又凄凉。一时之间,岳川痛失爱女、宠妾的消息天下皆知。
世人只道岳川命途不济,接连痛失爱女、宠妾,却不知这场举世皆知的隆重丧礼又有几分真心实意。
司阙那晚回去后彻查林叔,不久就找到了林叔与岳凌勾结的书信,果真如我预料的一般,风灵沼之事的确是岳凌一手策划,也是岳凌对阿樱进行了洗脑,控制了林叔。岳凌对林叔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杀了徐夫人,林叔杀了徐夫人后,得知阿樱与岳凌皆死,加之事情败露,深谙灵族与冥族都再不能容下他,于是抛下了自己的部属,亡命天涯。司阙命人四处搜寻,尚未找到踪迹。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和司阙都选择了保密此事,并未声张。
丧礼过后,岳川对我们这群已经没有“用途”的人完全丧失了兴趣,不出三日就宣布身体好转。不知是装病装久了累得慌,还是当心那下落不明的宝贝石头,岳川如此火急火燎地就“出了关”,一出关就踢开原来负责查案的一干人等,亲自坐镇,调查岳凌被杀之案。
只是可惜了岳川一番爱女心切的美意,如此严查了几日,竟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寻得。岳川一怒之下气急攻心,加上身体不争气,又给病倒了。如是一番,倒是把岳冕忙得不可开交。
我暗道这回岳川可吃了个暗亏,被自己女儿下了绊子不说,到头来也终究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将石头拱手相让于人,有苦说不出,着实是心累。
正所谓一方有难,八方观望,眼见灵族公主在自家帝宫内被悄无声息地暗杀,一时间各处人心惶惶。灵族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冥族和天族自然也是坐不住了,纷纷派遣了自家军队,前来接回滞留在帝宫内的王子皇孙。前几日司阙还能过来同我插科打诨,这几日冥族专程派来整治司阙的老古董到了,司阙也就没了踪影,不知又被抓到哪里促膝长谈去了。
当然,我一个人也没闲着。我记录了从昭华殿到帝宫门外的所有可行走路线,同时利用沿途巡逻士兵换岗的间隙,设计了众多带岳启明出走帝宫的方案。林林总总看下来,竟有数十种方案,可是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正看得焦头烂额之际,司阙托苏元告诉我,不必为此事烦忧,他们的队伍三日后将启程离开帝宫,他可以将岳启明悄无声息地安插进出宫的队伍。
但是,前提条件是我要先将岳启明送到他手里。
苏元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解释说司阙这几日就如同入狱一般,在几个老家伙的严加看管下,走几步路都得小心翼翼,实在是没办法出来。若想将岳启明送出去,还得借苏元的手,才能成事。
眼见司阙已是混成了这副心酸的模样,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与苏元商议好了汇合的地点,两日后的子时我会在东市城门那里亲自将岳启明送到他手上,他再迅速地将岳启明转移进出宫的队伍。
如此一来,将岳启明送出宫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着落。
送走了苏元,我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至于岳启明那里,无需关心,我本身就对哄孩子这方面一窍不通,再加之他年纪甚小,我就算解释了他也不明白,搞不好还会哭哭啼啼引来麻烦,索性直接打晕了扛走,最是方便省事。
眼见终于是要离开帝宫了,我很是欣慰,忙不迭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茶壶上方悬起了氤氲的茶汽,抬目远望,窗外又落起了雪,一瞬间,我就想起了阿樱。
我想起那一日,阿樱一身黄衫,撑着一把油纸伞,也是在落雪的一日,蹦蹦跳跳地在雪地里送走了司阙。那个记忆被抹除的小姑娘,那个会阻止我摔药碗的阿樱,转眼间就离了人间。
对于阿樱,我始终是愧疚。
那日帝宫大丧,哀乐齐鸣,我在帝宫的寒风里,将阿樱,葬在了她亲手灌溉的花地中。
她终究是没等到她的父亲。自岳凌一死,林叔就不见了踪影,司阙四处搜寻无果,只好作罢。
阿樱生前辛苦,死后也是情景凄凉,冗杂一世,只余下我,在漫漫风起的长夜,陪她走完人间最后一程。陪葬之物,不过一壶清茶,满园繁花,还有我洒落在地的半杯浊酒,剩下的一半我一饮而尽。
阿樱,死生相隔,那害你的人,已与你一同,携今晚的北风哀乐,入了黄泉。
阿樱,你一路走好。
那晚,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举杯邀月,破例饮酒,醉得不省人事。
往事袭来,我不禁感到几分难言的凄凉。
我给自己倒了数杯茶,每杯茶下肚,都是溢出来的苦涩。
生离死别,不过是人间最为普通之事,又有几人能看得透彻,想得清楚。生便是生,死便是死,生死就是两隔,从此天上地下,再无相见。
因此,我最恨草菅人命之徒,也最怕生死两隔之事。
茶水已凉,我起身,准备去收拾行李。
刚起身,我就听到了一个物什落地的声响,低下头,却见一个锦囊掉在了地上。
看到这锦囊我才想起来,我当初不是抢了端崖一个传送符吗,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捡起锦囊,拆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张传送符,许是这符还是新符,上面的符文竟隐隐地散着光。
我看着这张符,感觉甚是为难。
眼下计划已定,这张符似乎已没什么作用。但若是不用的话,好不容易才抢来一张符,还是新符,金贵得很,拿回去必然就让师父给缴了,这么一想,又很是不甘心。
思前想去,我突然有了主意。拜岳川这老匹夫所赐,我来帝宫的这一趟光是来趟浑水了,就这么回去了可是不仗义得很,索性就借这传送符,给那生病卧榻的老匹夫岳川留点惊喜,这事才算了结。
打定了主意,我开始慢慢盘算起来,既然是惊喜,就得有诚意,否则倒显得我不仗义,那怎么行。
☆、第 23 章
如此一晃,已是两日过去。
我来的时候已是轻装上阵,收拾了半晌行李,不过是一拿了些细零杂碎,还有两三本古籍,待将其一并收入包袱,看起来实在是少得可怜。
我掂量了一下,还好不重,我看岳启明这娃娃也是瘦弱得很,一起扛走应该不成问题。
我换上夜行衣,背上包袱,看着窗外的月亮已是升上树梢,其时已至深夜,离子时尚有一段时间,我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房间,随后锁上门,走近了茫茫夜色里。
我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昭华殿。这么晚了,像岳启明这样的孩子,应该是早就入睡了,惊动侍卫的可能性不大。
就这么想着,我依着士兵巡逻的规律,避开了他们,转眼已是到了昭华殿外。
我看了看庭院内,不出所料,只有一个懒散的侍卫,也不巡逻,就端了个暖壶,一个人喝酒喝得正起兴。
我随手捡起一个石子,走近了,借着月色,瞄准他的后脑勺,用力一掷,那侍卫手中的酒杯落了地,身体应声倒下。
我见那侍卫没了动静,就进了院子里。我先前来此地打探过,知道岳启明的寝殿是哪个房间,待我找到了岳启明的寝殿,伸手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我就着月色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门外并没有上锁,如此说来,这门是从屋内锁住了。
我暗道这娃娃虽小,安全意识却是不弱的,只是这么一来,我要进去就有点麻烦了。
我四处观察了一会儿,即刻就反应了过来。
我跃上了一根房梁,这房梁下面有一个窗口,我从房梁里端跳下来,双手抓住窗口的边缘,好在这窗口下有一个放置花盆的空台,我脚踩在空台上,小心翼翼推开了窗户,艰辛地爬了上去。我一边爬一边想,多亏了这灵族房子乱七八糟的构造,当初我看云诏爬上来甚是简单,怎么一到了我这里,爬起来就如此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