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凰记(16)
“还有,人们公认的法则也并非就一定是对的。天下之人皆可犯错,倘若犯了相同的错误,那天下之人都是错的。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发生的可能性。”
我扫了一眼目光已经呆滞的司阙,怀疑再讲下去他就完全魂游了,索性就直接问:“所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司阙低了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道:“我怀疑,林叔是,不,林叔做了坏事。”
我望着司阙,又好气又好笑。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他突然对人生信条产生了怀疑,讲了一大通道理准备让这小子迷途知返,免得误入歧途。
不过,既然他都说了,我之前的顾虑也就没了,也就直接开了口:“好巧,我也准备告诉你,你的林叔有问题。”
本来这件事,我是准备找个恰当的时间再告诉司阙的。那日夜探帝宫深处,我发现的那个极为熟悉的背影,就是林叔。
自那次夜探回来之后,我受了风寒,嗓子沙哑不便讲话,整天就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越发觉得那人的背影极为熟悉。恰巧几日前,我翻开随身携带的书,为下次要教司阙引渡之法头疼不已,一想起司阙,我突然就想起来,那晚熟悉的背影,不是林叔的吗?
我执行大大小小的任务几百年,这种眼力还是有的。但凡没用障眼法,那人就是林叔无疑了。我想暂时压下这件事,待到方便之时再去查一番。按理说,林叔是司阙这边的人,我本不应该干涉。可那日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林叔追随着岳冕一行人的方向而去,灵族这一帮人不安好心,说不定林叔已经是他们的人了。为此,我必须要查个清楚,探清林叔的底细,搞清楚这帝宫里的阵营。
我将那晚夜探帝宫之事说与了司阙,司阙听完,又是一阵沉默。
“你的林叔,待你可好?你又是如何发现不对劲的?”我问司阙。
司阙揉了揉眼睛,道:“除了祖母,林叔是最疼爱我的人了。我打小就爱跟着林叔,我这一身的本领,许多都是林叔教给我的。林叔素日里为人豪爽,一身正气,深得父皇信任,于是父皇也就放心地把我托付给林叔照顾”
“可是......”司阙顿了顿,“可是,这段时间,我发现林叔不对了。以前,我搜罗各种灵兽,取下兽心时,林叔都会在一旁嘱咐教导。可这段时间,不知为何,林叔变得暴躁起来,说再也不会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事了,让我自己解决。我开始以为是林叔觉得我需要锻炼自己的能力,也就没说什么。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林叔是真的很忙。经常连续好几天都不见踪影,而且总是带着那几个人出去,说是去执行任务,却什么都不肯给我说。这次来灵族,其实也是林叔要求的。几日前,我也是在这里,发现了一头九凌蛟,我将这件事告诉了林叔,林叔竟然破天荒地来帮我。我们一起抓了九凌蛟以后,林叔说他要九凌蛟的触角,就将触角取走了。我问他这对触角有何用,他什么都不肯说。”
“昨日我吃饭时,苏元对我说,我的侍从人数不对,少了五个。我没放在心上,以为是侍卫贪玩,溜出去了。直到深夜,苏元跑过来,说那五人的尸体被找到,我才明白,是有人暗算了他们。我看着那五人的尸体,指甲泛黑,七窍流血,好像是中了毒。刚才,这个人是因摸了九凌蛟的触角而死,他的死状,跟昨日死的五名侍卫,一模一样。”
我了然,道:“所以,你怀疑是你林叔,杀了他们?”
司阙的眼底浮现痛苦之色,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第12章
我还是那句话,林叔有问题,要想确认必须查一查。
“对了,你们发现了尸体的地方在哪里?”
“一间堆放杂货的屋子,是单独的一间,平时都没有人去过。昨日苏元也是人手不够,急着找人,才去试着看了一看,没想到。”
我思虑片刻,又问:“你们有没有将此事告过诉别人?”
司阙摇了摇头,道:“没有,这里毕竟是北源帝宫,而且时间很晚了,我要苏元先不要声张。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准备把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去料理这件事情。”
“这么说,你们也没有动过那几具尸体?”
司阙点了点头。我一直紧绷的弦放下来了,道:“那就好。还好你们没动尸体。”
瞥见了司阙疑惑的眼神,我开口解释道:“我是说,如果你们动了那几具尸体,那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我问你,凶手藏尸体藏得这么隐蔽,定是当时出了什么岔子,或是突然发生了紧急的事情,让凶手还没来得及彻底销毁证据,就离开了对不对?”
司阙点了点头。
“于凶手而言,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那几具尸体了。所以,无论如何,凶手一定会再次返回原地,将证据销毁。倘若,你们动了那几具尸体,凶手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暴露了,毕竟尸体中毒的征兆太过明显,谨慎者可能会从此消失,更甚者,可能要杀你们灭口,不管怎样,都很难抓住凶手。”
“要想抓住这个凶手,我们唯一的机会就在于此。在他返回销毁证据的途中,人赃并获。而且,昨天晚上杀的人,再怎么样拖,都不会拖到明天。”
“所以,今天之内,凶手必会出现。”究竟是不是林叔,到时候就可以见分晓了。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司阙握紧了拳,抬起了头,道:“嗯。”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眸终于有了一丝光彩,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苏元啊苏元,你家主子我算是给你救回来了。
心情大好,正准备劝司阙收拾收拾东西,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去抓人时,司阙猝不及防地来了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四处收集灵兽的兽心吗?”
我呆住了,好小子,枉我顶着风苦苦思考了一路该不该问你这个问题,你倒好,这么直接就来了。
不过这问的不是废话吗?这种事情我哪能知道?
“不知道。”
司阙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九凰,你有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潇洒?”
我点了点头,表示不是有时候,是一直。
“我不用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遇事也从不需要思考,随心所欲,因为我有一个父皇在背后替我撑腰。”
我深表赞同,你说你的人生背景已然如此剽悍,哪还有心情浪费在想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上。
“可是,九凰,我并没有感觉到快乐。我从来没见过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只是一颗转移权势的棋子,父皇只是敬她,不曾爱过她。生下我之后,母亲扔下我就走了。她不爱父皇,也不爱我。我活的这几百年里,父皇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管理冥族事务上。他是一个好君王,但不是个好父亲。”
“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最小的弟弟,司澜,不满一百岁,患了心脏衰竭的病。请来的所有医生都说这病是绝症,无药可治。父皇只是看了司澜一眼,就断定他必死无疑,再也没有请过医生。我看着小小的司澜,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看着他的母妃在一旁哭泣不已,突然就恨起了父皇。在他眼里,儿子的命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于是我不顾父皇的反对,替司澜四处求医。那些医生说,治好的办法没有,只有吊命的办法。司澜心脏衰竭,气血不足,而以灵兽心脏炼成的丹药有活血的作用,可以用这种丹药延长司澜的命。”
我暗道这种法子虽是可行,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而且司澜年龄尚幼,这种丹药未免戾气过重,长期服用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
司阙苦笑了一声,道:“离开了南沙,离开了父皇,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想要自己捕获一头高级灵兽都很困难。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随手就用了一个我学了好久都不会的咒法,我顿时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想要做一个有能力的人,来保护我所在乎的人,而不是依靠父皇,所以我才会一直要你教我各种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