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天使+番外(63)
但是,米哈伊尔来访的时候,他还是尽力在墙上推正眼镜,面向大门坐直身体,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来。米哈伊尔今天穿回了白色,不过不是以前的任何一套。阿诺德慢悠悠地想起来,有些衣服做出来只穿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牢里过了多久,总感觉很久了,也许有一周那么久,可他知道痛苦会让人对时间的认知出现问题。那么,米哈伊尔真是个可怜的好孩子。
要是他不是出生在教会就好了。但是,要不是出生在教会并被封为首席圣徒,他很难活到这个年纪。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阿诺德问格蕾祭司。
“早晨七点。”格蕾祭司回答道。
“谢谢。”阿诺德点点头,仰头转向米哈伊尔,矜持地说,“早上好,库帕拉殿下。恕我没法站起来行礼。”
“……早上好。”米哈伊尔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什么,“对您的调查暂告一段落,今天我是来做确认的,格蕾大主教是今日的书记官。您只需要说‘是’或‘不是’,也可以进行补充,教会将做后续调查。”
“好。”
“在正式开始前,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诺德想了想:“捷列金怎么样了?”
“塞巴斯蒂安·捷列金不认识您。”米哈伊尔从几张叠在一起的羊皮纸后露出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缩回去,“他在库斯科工作时,收到了一封来自查莱克的信,此后的记忆都是模糊的。我们做了灵魂观察,他没有说谎。”
“的确没有。”阿诺德硬邦邦地说,“放他走吧。他只是受我牵连,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我没想到圣徒会大驾光临。”
“那么,对于您是否蛊惑并企图诬陷捷列金医生一事,您的回答是肯定的?”
“这张问卷一定是罗林斯或者格蕾写的,他们派您过来,希望您直面自己的错误,看清楚您想结交的朋友是个什么东西。”阿诺德尖刻地笑了笑,“我没想污蔑他,否则也不至于来劫狱。信不信是您的事。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我选择是。”
格蕾祭司握着羽毛笔,刷刷地做着记录。
“对您的出身调查也有了结果。八年前,齐格弗里德联邦的格拉佐夫港口的确有一位爱德华兹失踪,哈利·爱德华兹。”米哈伊尔从踮着脚尖的格蕾祭司头顶上接过一卷羊皮纸,看也不看阿诺德,“他失踪的第四天,格拉佐夫大教堂失火,烧死了包括教区主教在内的四位神父、七位修女,还有五名参与礼拜的信徒。但这并不是唯一一桩血案,阿……爱德华兹先生。从伊里斯到艾登、奇尼克岛都有您的罪证,甚至在联邦内您就有至少三次——”
“五次。”阿诺德懒洋洋地打断道,“还有两次姓亨特。”
米哈伊尔顿了顿,又咬起了嘴唇。格蕾祭司低着头,轻轻咳嗽了两声,他才继续说道:
“您用过的名字包括但不限于哈利、阿尔弗雷德、布莱茨、约瑟、塞德里克、罗贝托、哈维、盖尔、杰瑞米、帕特里克、科克、文森特,使用的姓氏是爱德华兹和亨特,是吗?”
“是。”
“每一对组合都意味着至少一桩血案,数位弟兄姐妹的性命,是吗?”
“说实话,我觉得您是个好人。那些家伙实在没什么资格做您的弟兄姐妹。但您非要如此‘善良’的话,是。”
阿诺德的语速很快,声音很轻。他们用波托西语交谈,中途换成了诺伦语。起初,阿诺德说起诺伦语来还有些费力,到了这句时,他的舌头已经完美地回想起了两百多年前傲慢而矜持的贵族口音。但也因此,格蕾祭司不得不打断道:
“爱德华兹先生,请说慢些。您诚实地应对审讯对双方来说都是件好事,但恕我冒昧,经过两百多年的变迁,诺伦语已经完全不同了。虽然库帕拉殿下学过古诺伦语,但还请将语速放慢些……”
这位伊里斯大主教说这话时用的是伊里斯通用语,这倒是没有改变多少,阿诺德有些生气。米哈伊尔再次陷入了停顿,伊里斯大主教不得不用比刚才更夸张的声音干咳起来。
米哈伊尔有些尴尬:“呃……我们说到哪儿了?”
格蕾祭司甜美地微笑了一下:“我想您需要冷静一下,殿下,您知道,吸血鬼这种生物向来狡猾、奸诈,他们喝的血属于擅长诱惑的阿梅希斯特,他们连神的感情都能欺骗。——容我冒昧,作为伊里斯大主教,我对整个伊里斯教区的历史还是相当了解的。这些天,我想起一件事,如果您需要休息一下平复心情,也许可以听听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