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记(46)
剩下公孙青阳和重病垂危的螺母,正是刺杀他们的绝好机会。
众人连声叫好,七嘴八舌地献谋献策,有的说应当尽快联络各路义军、合力围攻昆仑;有的说兵贵神速,要
想攻其不备,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即刻潜入螺宫,来个闪电偷袭。
赤青戊在一旁听得摇头怒笑:“想不到苗帝陛下英武盖世,生出的儿子居然是个不分是非好歹的糊涂虫!乔
共工,你为虎作伥,祸害天下,怎么对得起祖宗的英灵?怎么对得起炎帝陛?????”
不等他说完,我猛地拔起半截断枪,贯入他的左胸,将他生生钉在地上。转过身,继续在地上划写,让那些
人立即回去召集各自的人马,七天内在昆仑山下的丹熏城集合,共讨嫘母。
那些人摩拳擦掌,高声呼应,又和我一起歃血为盟,然后骑上飞禽,各自离开。
相柳始终笑吟吟地望着我,一言不发,直到和我骑着肥遗蛇,飞出几十里远,才抱着我的腰,柔声说:“我
的夫君智勇双全,不愧是玄女之孙、苗帝之后。这‘声东击西,瞒天过海’的妙计,使得天衣无缝,别说螺
母,就算是西王母重生,也绝对料想不到。”
我装作不明白她话中之意,她嫣然笑道:“夫君,你刺的那一枪偏了半寸,当我看不出来吗?那些火蛮子没
走多远,现在多半已经将赤青戊救转过来了。往后七天,少昊、烈炎一定将重兵全都埋伏在昆仑山上,南海
就更没人防范啦。”
她就像在我的心里下了蛊,对我的想法总能了如指掌,而我却从来没能猜透她的心思。
为了避开火族的耳目,我们昼伏夜出、朝南飞行,四天后的清晨,终于到达南海。
万里碧天,风起云涌,无边无际的湛蓝海面上,千帆相竞。
大荒各族、各蕃国的使节果然都超来了,载着满满的礼物,争先恐后地驶往诸夭之野,讨好昌意。
港口边人来人往,泊了许多将要出发的大船。来的客人太多,连水手都不够了,许多船主正站在艏楼,朝着
岸上大声吆喝,扫募有经验的水手。我们乔化成南荒蛮子,随着人流混上船。
风帆猎猎,破浪前行。阳光昭得遍海都是金光。我扶舷南眺,想起姥姥第一次带我和瑶雩来到南海的情景。
那年我刚满七岁。公孙轩辕大破诸族联军的“四兽阵”,下诏废除五除之别,改设十二国。我随着姥姥逃出
西荒,又辗转到了南海。
也是在这海上,也是在八月,我们听说龙族镇海王与鲛人国主大婚,公孙轩辕将亲往道贺。
姥姥拍着船舱,泪水盈眶,又是悲怒又是伤心,说如果我舅舅还活着,一定可以趁着婚礼,杀死轩辕,夺回
天下。
没想到天意循环,又给了我这次机会。嫘母垂危,公孙青阳性情柔弱、只要杀了昌意,公孙家再没有能和我
一争短长的主人!
身边人来人往,暄晔如沸。那些宾客要么在打赌昌意的新娘究竟是哪能一族的公主。要么在猜测公孙轩辕的
下落,还有不少人居然在议论我。
短短两个月,我大战烛龙、烈炎,神出鬼没,似乎成了大荒中的名人。但在这些人眼中,姥姥已死,彩云军
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就算我真的修成了“三天子心法”,也绝对抵不过公孙轩辕的“刹那芳华”。
我暗自冷笑,相柳握住我攥紧的拳头,低声说:“滴水穿石,百年不迟。如果公孙轩辕没有死,一定会出现
在这次的婚礼上。你答应我,绝不要和他莽撞拼命。”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发丝飞舞,凝视我的眼睛里充满
了温柔、关切和忧惧。
刹那间,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除了妹妹与姥姥,生平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我的生死。
和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恍恍惚惚,如在梦里,不管是同拜拜天地还是那一夜的云雨,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那一刻,我才鲜明而强烈的意识到,她真的已经成了我的妻子。
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候,海上风浪越来越猛,白云翻腾,变幻出万千莫测的形状。一个巫师高举碧绿的乌龟壳,叹了口气,
说看这光景,婚礼当天只怕要有狂风暴雨了吧。
周围人连称可惜。
我心里却有如怒潮汹涌。如果真有风暴,就来得更猛烈些吧。越猛烈的风暴,越能感应我体内的阴阳二炁 ,
将无形刀的威力激化到最大。这样即使遇上公孙轩辕,也能有拼死一博的机会。
有人摇头笑道:“天有不测风云,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是没法卜卦算出的。比如苗帝明明与公孙轩辕、炎帝情
同手足,最后惨死在姬远玄那奸贼的手上,偏偏他的儿子却像被猪油蒙了心,一心要杀死轩辕、炎帝,为姬
远玄报仇雪恨。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我心里一震,这种话很早以前也曾经听人说过,我一直视作挑拔我与姥姥的谎言,不屑一顾。但不知为什么
,此时听来却觉得说不出的刺耳。
周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谈起当年之事,从蜃楼城到古浪屿,从蟠桃会到天帝山盟,又从嫘母的婚礼
谈到阪泉与涿鹿之战,时而哄然大笑,里面唏嘘感叹。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和姥姥所说的大相径庭,甚至完全相反。我越听越觉得郁结如堵,心中愤怒、淆乱而
又难受。想起两忘崖下与烈炎的那番交手、想起他所说的那些话,更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如果说烈炎当时是妄图离间,胡编乱造,这些人现在根本不知道我在船上,为什么要一齐撒这弥天大谎?还
说得严丝合缝,毫厘不差?
我心乱如麻,正想问相柳,却听见有人叫道:“那是什么?”转头望去,海面上大浪分涌,鼓起一个乌黑光
滑的“山脊”。接着呜呜震耳,一条巨大的水柱从那“山脊”上破空喷起、漫天细雨般蒙蒙洒落。
船身被晃得剧烈摇摆,众人惊呼迭起、趔趄奔跌。
相柳眯起眼,冷笑道:“夫君,你的心上人来啦。”指甲在我手背上狠狠地一掐,钻心的疼痛。
波涛起伏,龙鲸呜鸣着浮出水面,一个碧衣少女立在鱼背上,黑发卷舞,乘风破浪。果然是这两个月来,我
们日夜追寻的罗沄。
见到她,我的心里怦怦剧跳,刚才的那些疑虑全都烟消去散。那双紫眸扫过船上众人,却没有认出我,也没
有认出男装打扮的相柳,脸上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娇媚神情。
周围口哨四起,都以为她是南海的蛮族渔女。一些年少轻狂的宾客被她的秋波勾得神魂颠倒,有的大声朝她
喊话,有的则忍不住御风腾空,朝鲸鱼追去。
相柳笑吟吟地说:“夫君,现在正是解开你‘相思果毒’的绝好机会。过了这座山,可就没这水啦。”不等
我回答,已翩然冲起。
相柳心狠手辣,又对 罗沄颇有醋意,既然知道从好懊处问不出轩辕星图的下落,一定不会再有半点儿留情。
我虽想解除红豆情毒,却不想当真剜出她的心来。于是只好翻身抄足,紧随在相柳与那些浮浪费少年之后。
罗沄转头嫣然而笑,挥袖撒出一张巨大的碧绿渔网,迎风鼓舞,将抢在最前的几个少年兜头罩住,“轰”的
一声,砸入海中,那几人被渔网的尖钩划得鲜血淋漓,吃痛大叫。
血腥味随着波涛迅速蔓延,没过一会儿,海面上就浮出了几十只鲨鱼的三角尖鳍,朝着渔网疾速游来。
那些人恼怒交集,越是奋力挣扎,被捆得越紧,一边强聚直气,和四面包围来的鲨鱼拼死激斗,一边朝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