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记(20)
骨。难道这洞窟中。除了被罗沄咬死的童男童女。还有别的人么?
环顾四周。果然又发现了若干粗长的腿骨和臂骨,握在手心,用真气激燃了片刻。竟然无一例外的脱手
飞出。钉在石图的周围。
我心里突突大跳。人的一举一动。无一因元神而起。人一死。魂魄很快便离体。这些骨头毁损大半,其
人少说也死了几十年,又怎么会有如此奇异的现象?这骸骨与石图之间。究竟有着什么隐秘的关联?
我站起身。背着罗沄。在涌洞内仔细搜寻其余的骸骨。她睡的很沉。蛇尾迤逦拖曳,呼吸始终悠长而均
匀。
甬洞内一共有六十九具尸体。成人的骸骨全部拼在一起。只有这一具,而我用来盛血的半片头颅,赫然
也是其中的一块。除了此人的骸骨。其他尸骨都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更不会自行摇晃。钉入石壁。
从拼接的骸骨来看。此人身高竟超过十一尺。比我生平见过的任何人都魁梧。骨头伤痕遍布。有的是箭
镞所留。有的是刀斧砍的。脊椎里甚至还残留着七枚两寸长的铜钉,虽然猜不出他的族别身份。但猜出他生
前一定是个挠勇无比的战士。
敬重之意油然而生。我低声道;“前辈。得罪了。”正想将骨骸收好。那些骨头竟像是铁钉遇见磁石,
全都破空冲起,“咄咄”连声,钉入石图周围。
磷火高蹿,碧光纵横交错地投射在地上。我低头望去,猛吃一惊,骨头排布而成的,赫然竟是“共工”
二字!
这位前辈究竟是谁?为何死了那么久,魂灵还聚结不散?他用尸骨排出我的名字,又是什么用意?是要
我帮他厚葬?申冤?还是复仇?
四周碧光闪耀,将我和罗沄的影子斜斜地投映在石壁上,诡秘而阴森。我又惊又疑,站着动也不敢动,
遍体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石图紫光流转,那一男一女的人蛇图居然活了似的,轻轻地动了起来,绞缠旋转,仿佛在相
拥亲热,看得我耳根烧烫。
接着,那两条人蛇纹像又渐渐扭转,背靠着背,蛇尾绞缠。“嘭”的一声,那石图忽然一点点地旋转起
来,每旋转一圈,石图便朝外突出半寸,那些骨头随之急剧震动。
转了三圈后,石图周沿绚光四射,插在壁中的骨头陡然倒射而出,石壁顿时分崩离析,大块大块地剥落
坍塌,露出一面巨大的太极青铜圆壁。壁上光影浮凸,刻着许多蛇篆阳文,那双蛇圆石就嵌在太极鱼线的正
中。
没想到在这甬洞里竟藏了这样的玄秘机关!这面太极圆壁的后面是什么?是通往外部的地道,还是秘不
可知的暗室?
想到或许有可能逃出此地,我的呼吸、心跳仿佛全都顿止了,屏息走到壁前,辨认着上面的蛇文,其中
大半都不认识,只有“水”、“蛇”、“天”等寥寥几个字勉强识得。
青铜壁密不透风,比玄冰铁、混金铜更加坚硬,任我如何用肩膀奋力顶撞,始终岿然不动,唯有那双蛇
圆石依旧在许许转动,放射出七彩绚光。
机关的玄窍应该就在这石图之内了。
凝神端看,原来那两条人蛇并非真的“活”了,只因石图上深深浅浅地刻画了许多问路,渗于刻纹中的
鲜血不断流动,乍一看,便有了人蛇在“活动”的错觉。想起姥姥一直对我说的话,阴阳和合,万物乃生。
这青铜壁与石图既然以阴阳太极为玄关,是否意味着图上的两组纹路一为阴,一为阳呢?阳线上渗流了
我的鲜血,如果阴线沾上女子的鲜血,又会如何?
我小心翼翼地用尖骨在罗沄指尖扎出一滴血,弹到石图上。
如我所料,血珠果然迅速洇入引线,化成青碧色。那两条人蛇纹像随之逆向飞旋,骤然分散,石图周沿怒放
出万千道刺目的霞光……
《不周记》第六章 不周山(上)
「轰」的一声,太极青铜壁进裂开来,那块石图飞旋冲出,磁石附铁似的落到我手心里。
狂风怒卷,刺眼的霓光就像是强猛无比的漩涡,将我和罗沄平地拔起吸入其中。我疾速旋转,眼花缭乱
,心肺憋闷得像要炸开来了,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似乎坠入了无底深渊,又仿佛悬浮在万丈高空。
突然身下一空,重重地摔落在地。寒风刺骨,大雪纷乱扑而,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蓝天、阳光、彤云
、雪花、石壁、冰洋……仍在我四周疾速旋转,过了片刻,才渐渐看清。
乱石嶙峋,冰雪厚积,我竟然到了很高的雪岭崖边。身后是连绵绝壁,高耸人云,前方两尺以外,就是
万丈悬崖。崖下是蔚蓝辽阔的大海,天海交接处,被茫茫大雾笼罩,映着阳光,像镀了一层金边。
「鱼肠宫」就在海平面下,洞内的甬道就算再过高陡,我破壁而出,离海面最多也超不过六七十丈,怎
会忽然来到这么高的半山?
我又惊又奇,转身环顾,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与海,仿佛被我所在的山岭从上到下分割成了两半,东边艳阳晴空,碧海万里,不断有龙鱼破浪跃出
,生机勃勃;西边却是大雪纷飞,冰洋浩渺。偶尔看见几只白熊卧坐于浮冰之上,苍凉寂寥。
海面一半蓝、一半白,径渭分明。交接处波涛汹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东面刮来的暖风越过这道线
,也立立即成了猛烈的狂风,席卷起漫天暴雪。
就连我脚下的山岭也仿佛被无形的界限分割成了两半。东侧碧草摇曳,青松傲岸,崖上开满了姹紫嫣红
的野花,迎风摇动,起伏如浪。西侧雪石兀立,冰川高挂,晶莹剔透的冰塔之间,寥落地绽开着几朵雪莲。
此为何地?我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因为胸肋伤口隐隐刺痛,不是因为手中还握着那块石图,
我真以为是在梦里。转头仰望,崖壁陡峭如削,连一条罅隙也见不着,更别说让我掉到此处的裂洞了。
这一生中,我看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儿,遇到过许多难以逾越的坎儿,却从没有如这一刻般惊愕迷惘
,不知所措。
罗沄躺在我的背上,仍在昏昏沉睡着,她的蛇尾仿佛本能似的缠在我的腰上,我站在陌生的崖边,前没
有出路,后没有归途,就像困在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魇中。
就在这时,东边突然响起一声巨吼,震得我寒毛尽乍。转头望去,一只龙头狮身、鹫冀豹尾的黄毛巨兽
正咆哮着,一步步地朝我逼近。身长近两丈,气势凌人,凶睛如海水般幽深湛蓝,每踏出一步,巨爪下的石
砾立刻凝为坚冰。
如果换了平时,再多的凶兽我也不怕,但此时全身被缚,双膝以上不能动弹,我无法招架反击,唯有聚
气脚底,朝西跳跃。
刚冲出几步,前方腥风狂卷,又有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黄毛巨兽从上方怒吼扑下,挡住了去路。这只凶兽
身形更大,遍体火焰熊熊,血红的眼珠狰狞地瞪着我,仿佛耍喷出火来。
悬崖宽不过四丈,右边是高连碧天的峭壁,左边是远接冰洋的深渊,我背着罗沅,被两只巨兽一前一后
地堵住,已无路可去。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无法逃生,就只有拼死一搏!
我毕集真气,大吼着凌空飞翻,朝那只黄毛巨火兽冲下,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它踢落悬崖。不料那只巨
兽的速度比我更快,迎面猛冲,咆哮着喷出一大团青紫色的火球。我眼前一红,眉毛、睫毛、头发、衣裳、
全都烧了起来,灼痛难忍。当胸又被它长尾狂飙似的扫中,喉咙里腥甜狂涌,重重地撞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