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的挑刺日常(77)
杏色的长藤月季对凯文来说,比杏色的玫瑰要熟悉得多,因为,那是忒妮斯用来创造出梅洛的花。
“什么地方?”奥斯维德问道。
凯文捻着碎末,淡淡道:“苏塔平野。”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梅洛一定要在这里让他神格归位了。
就凯文对梅洛的了解,不论是他小时候,还是后来脾气开始变得古怪的时候,都存在着一个不知算优点还是缺点的癖好——他特别喜欢自我纪念。
后来的后来,凯文想过,那大概是因为他迫切地想要把自己从凯文的阴影下面剥离出来,所以才格外喜欢强调自我。所有由他创造出来的东西,他都一定要在某个角落标上独一无二的印记。他把每一个跟他紧密相关的日子都认定为某个纪念日,把每一处对他来说很特别的地方,都标记为圣地。
曾经的忒妮斯他们只觉得他像个四处划地盘的小狗,这种行为在自认为是长辈的一众大小神里除了固执得有趣,就是偏执得可爱,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从某种层面来说,这些浪荡惯了的神祇也是心大得可以。
以梅洛的个性,苏塔平野是他诞生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把这里当成一处特别之所?而且不是简单的特别,是最神圣的地方。
他喜欢提醒一切人记住跟他相关东西,让凯文在曾经的苏塔平野重获神格,必然会让梅洛产生一种“由我赐予你生命”的错觉,并且可以时时刻刻提醒凯文,他在后神诞生的地方重归神位,这是后神的施舍。
这简直太符合梅洛的脾性了。
就在他捻着粉末出神的时候,一旁的巨兽天狼突然从喉咙底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噜,而后神色警醒地俯下身来,贴着地面,似乎在听着什么动静。
第57章
“怎么了?”凯文注意到他的动静,将手中的那点粉末装进腰间的牛皮囊袋里,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过来。
奥斯维德轻轻“嘘——”了一声,皱着眉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一些,不知道在听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又一脸受不了似的抬起硕大的脑袋,抖了抖耳朵,语气烦躁地道:“我能感觉到地底下有动静,但是声音太小了,怎么也听不清。”
“什么动静?”凯文疑惑地问了一句,干脆单膝跪在了地上,一副也要听一听的样子。
“这地上多干净啊就往上凑?贴一脸灰也不嫌脏……”奥斯维德一看他那架势就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跟着没好气地反手一爪子,毛茸茸的大巴掌直接盖在凯文身上,把这碍事的东西给排到了一边去,“没有狗耳朵就别来凑热闹,好像你听得见似的。”
“嗯,你狗耳朵最灵。”凯文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是自己当不成人了就破罐子破摔,把你那小少爷洁癖症强行按在我头上了是不是?再说了,哪个告诉你我要把脸凑过去听的?”
他把那颗十分扎眼的狗头朝远处推了推,给自己挪出了一块地方,瘦削修长的手按在了地面上。
其实要放在以往,有哪个胆子肥了或者吃饱了撑着的人跟凯文表个白,他转头就能把人家丢进冷冻名单里,短则冻上数月,长则冻个百来十年也不成问题,什么时候对方脑子清醒了不再吊在他这棵树上,什么时候再解冻。
这其实是非常不客气的做法,但因为干脆所以也不至于耽误人,效果非常不错,基本来一个跑一个,来一双跑一打。
但是这方法在面对奥斯维德的时候,根本使不出来。
因为年轻的皇帝陛下非常有本事,他能上一秒跟你表完白之后,下一秒就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脑缺氧听岔了。毕竟他嘴巴凶起来的时候更像是跟你有仇找打来的,而不是喜欢你。
搞得脸皮非常厚的光明神殿下都不太好意思冻他,只能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奥斯维德以为他继续跪着就是逞个能,硬着头皮在那里拗造型,也没再继续管他。抖完自己那对狗耳朵后,又不甘心地贴在了地面上。
地底深处,准确地说是非常遥远的地方,正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过来。奥斯维德干脆连呼吸都闭了,屏蔽了其他一切干扰因素,聚精会神地听着那点动静。
这过程简直能耗尽他全部耐心。
终于,就在他终于要开始烦躁的时候,那声音又略微大了一些。
他空着的那只耳朵一抖,皱着眉对一旁单膝跪着一手按着地面的凯文低声道:“为什么我会觉得那像是人在说话的声音……”
凯文没说话,静静地按着地面,偏着头似乎若有所思。
“……”奥斯维德见他没回应,耳朵耷拉下去,继续专注听着地底下的声音。
那声音非常渺杳,听起来简直像是某种魂歌一样,听久了会下意识安静下来,让人产生一种不由自主想起身跟着声音的指引,朝某个地方赶去的恍然感。
直到奥斯维德骤然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意识放空了好一会儿了。
“这招魂似的声音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天生性格强势的皇帝陛下对这种莫名其妙就会把人带进沟里的东西非常反感,他直起脑袋,虽然表情变化不大,但是紧皱的眉心和透彻的目光里都明晃晃地透露出一股厌恶。
但是他依旧顶着厌恶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意识放空的那段时间里,他似乎隐约听到了几个词:“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它好像在说什么太阳,还有朝圣?”
凯文终于将按在地面上的手掌收了回来,搭着膝盖道:“是‘太阳即将落山,朝圣的时刻来了。’”
奥斯维德:“……”
皇帝陛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凯文一番,觉得世界观有点崩——狗……不是,狼都听不见的声音,他这么跪一会儿就能听见了?这是什么道理?!
总之,光明神殿下就是这么没道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皱眉都省了,但是语气里却罕见地透露出一丝冷意来:“真是……劣性不改。”
“谁?”奥斯维德发现一觉醒来,他突然接不上凯文一直跳跃的思维。
凯文摇了摇头道:“一个……”
他想了想,发现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对方,最终只顿了一下,冲奥斯维德道:“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毕竟,冷不丁跟人说神在召唤你,这换谁听了都觉得有病。
然而奥斯维德别的不纠结,只是一听“你不认识”这个前缀,心里便微妙地不爽起来。他讨厌任何一个能让凯文记住,而他又不认识的人,非常厌恶。尤其当他发现凯文提到这人时,语气也没有多好时,他就讨厌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得——”凯文张了张口,正打算交代一句什么。
地宫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千百来号人却突然开始有了点动静,其中一部分几乎同一时间开始悉悉索索地有了要苏醒的意识。
这时间之巧,让奥斯维德不得不把这种情况跟刚才那招魂似的地底迷音联系起来。
显然,凯文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就见他生生顿住了话头,转头看着地宫里的人,低声嘀咕了一句:“果然……”
太阳即将落山,朝圣的时刻来了。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透着股偏执却又蛊惑人心的疯狂感,反正在奥斯维德看来,没有哪个精神正常的人会这么神神叨叨地说一句没头没尾意味不明的话。
但棘手的是,能影响这么多人,对方显然来头不小。
地宫里本该昏睡上很久的人,竟然陆陆续续都睁开了眼。
凯文倏然起身,大跨步绕过人群,走向角落里某个撑坐起来的人。
“嘶——我的腰……凯文?”那人迷迷瞪瞪地揉着自己僵板的腰背,一抬头就被走到面前的人惊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
他挠着一头早已乱成鸡窝的卷发,转头扫了一眼地宫,茫然道:“卧槽我是谁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