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钗声碎(10)

声音渐渐低下去，玄翼将头埋在膝上，等着师父来哄。等到后颈泛起酸麻也不见邈云动作，他悄悄把头抬起一丝缝隙，小心翼翼地向邈云站的方向瞧，却发现哪里还有师父的影子，满院只剩自己傻坐在地当间。

玄翼讨了个没趣，拍拍屁股站起来，慢吞吞蹭到草屋门口。屋里撷露正摇摇摆摆在桌上踱步，穿行于一堆玉石中间，闻闻这个看看那个，绕着一块双色碧玺转了两三圈，随后抱起碧玺晃晃悠悠走向邈云。撷露右腿虽已痊愈却久未使用，抱起几乎同他的脸一般大的碧玺走了没几步就站立不稳，连人带物一起跌进邈云胸膛。

屋内外笑声同时响起，玄翼幸灾乐祸，“叫你天天缠着我要飞，自己不多走动走动。”蹦跳着走到师父身旁，弯下腰看正在繁复衣料中挣扎的撷露，“腿没力气了吧？”

邈云一面笑一面捏着后颈将撷露从自己衣襟中提出，抬到眼前同撷露鼻尖相抵，轻轻磨蹭，“不碍事，走不动有我。”

“是是是，有师父在，老虎屁股撷露也是想摸就摸。”玄翼拉长了声调，站在邈云身后偷偷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麻烦精怎么讨得师父喜欢，在这里呆了一月有余，撷露几乎是脚不沾地。睡觉要抱，吃饭要抱，就算师父有事两手都占着，撷露也要钻进师父的衣襟团在胸前。

这样的事，饶是发生在老父亲邈云身上，也有些娇宠过头了。玄翼忽然皱了皱眉，想起一张令人厌恶的脸，想起同自己额上一模一样的盘尾龙纹。

“啊！”食指传来尖锐的疼痛，玄翼猛地抽回手，低头看去，发现撷露正气鼓鼓地向自己龇出两对尖尖的门牙，“你……”他作势就要去拍撷露的头，却被邈云开口制止：“好了好了。”

“你啊，就知道欺负他。”邈云抱着撷露站起身，抬手刮了一下玄翼的鼻尖，“今日功课做完了？雅室缺的典籍补齐了？前几日教你的心法都背熟了？惯会在这里作怪。”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玄翼一被问到功课就头疼，一面求饶一面迅速向门口溜去，“嗯…那个，蒙烟师叔说……我先走了！”一句话囫囵的舌头都快被嚼碎，不待邈云反应，玄翼便迅速化为蓝鹊落荒而逃。

邈云看着玄翼离去，笑着叹了口气。他低下头，对怀里仍然紧抱碧玺不撒手的撷露说到：“你玄翼哥哥走啦，我们两个来做佩，不带他。”

撷露闻言伸直小爪子将碧玺高高举起，努力将它抬到邈云眼前。邈云接过映着阳光细细地看，这碧玺略微扁平，外围浅粉，内里深紫，裂冰纹理映的质地极为剔透晶莹，正中央还有一颗小小的液体包体，给本无生命的石头平添了几分玲珑。

“我们撷露真是好眼光。”邈云也很中意这颗原石，握在手心将其捂的温热，认真思索。他见碧玺既是双色，不如做个巧雕，扁平的外形也很适合铺陈动态情境，又想到撷露极为贪嘴，尤其偏爱葡萄，于是开口道：“既是给撷露做，不如……就做个松鼠葡萄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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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碧玺佩用了五日才做完。

这天清晨，撷露迷迷糊糊醒来，朦胧间看到门围上挂着个坠子。他还未彻底从瞌睡中清醒，因此不愿起身，只是扭着小屁股向那个方向一点点蹭。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带着笑的声音响起：

“醒了就坐起来，趴在那儿拱来拱去。”身上的薄被忽然被掀开，撷露下意识又扭了扭，惹得那声音笑意更深：“像个小肉虫一样。”

他回过头正对上邈云同样睡意未散的脸，只见这人半眯着眼，发丝一缕缕散开将脸遮住了大半，一双薄唇隐没在长发交错形成的阴影中，说话间不时张合，圆润整齐的贝齿若隐若现。

这人是真的很好看诶。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睡醒，撷露忽然觉得有点头晕，还好本就是躺在床上，就算卸了力气也不见失态。全无距离的亲近感来源于几十天朝夕相处间的宠爱纵容，而潮汐一般深浅交错的亲近欲望则更多来自邈云卓然的气质与样貌。即使相处月余，撷露还是会被自己这个“人形大抱枕”惊艳得软了腿。晕晕乎乎盯着邈云看了片刻，撷露索性闭上眼睛，用力翻滚进邈云怀中。

“咳，咳……”邈云此刻亦是半睡半醒，冷不防叫撷露撞上前胸，一口气没喘匀，轻轻咳嗽起来。他一面咳一面把作怪的小东西从怀里揪出来，气息不稳地问：“这又是练什么功夫？跟头把式的，大早上忽然袭击我。”

撷露是真的头脑混沌，也没估摸个距离，一点劲儿没收地滚过去狠狠撞上邈云胸膛，不仅邈云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自己也撞的眼冒金星。被提着后脖颈抬到枕头上，他仰面朝天躺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