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条龙(29)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黎明。
时时都保持着清醒,却又始终不言,不语,不吃,不睡。眼神空洞而茫然,细望去,如死水般,浸透彻骨的哀凉。
长宁与静安忧心似焚。药师依旧没开药方,不过这次,倒并非偷懒,只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直到长宁追出来问他讨,这才勉强写了一张,带着怜悯的神色,说,罢了,为他减轻些痛苦也好。
他们煎好了药,端进他房里,他依旧没有反应。静安用小勺喂他,药汁便顺着嘴角往下流。再喂,便咳着,混着鲜红的血一起吐了出来。
第三天早上,璟华唤了长宁进来。
他看似精神好了一点,让长宁帮他更了衣。还下了床,由长宁扶着走到书案边,坐下,示意他磨墨。
然后,璟华在一张铺好的宣纸上,用蝇头小楷开始写。
他写得十分吃力,视线迷迷蒙蒙,像罩了一层纱,虽然右手没受什么伤,但一直无法抑制地颤抖,令他几乎无法落笔。有几次写到一半力竭,捏不住笔,毛笔滚落下来,墨汁污了字迹,便只好重头再来。他写两个字,便捂着嘴咳嗽,有时候咳出了血,猝不及防,便洒在洁白的云宣上,像一朵朵晕开的梅花。
从清早,直写到将近黄昏。中间依旧是连水都没有喝一口,长宁哭着求他吃点东西,他却只是摇头。
他没有力气说话,只是靠最后的一股狠劲熬着,不敢松懈下来,就怕松了这口气,便再也起不来。
终于,到日暮西山的时候,他写完整整三大张。都是关于“天一生水”四部各自的强项、弊端、所需装备,以及带队将领的武功路数、擅长阵法、脾气性格等等等等。
写完后,他已完全虚脱,早上刚换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已好几回。他连坐的力气都没有,笔搁下,人竟直直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长宁大骇,慌得将他扶回床上,又要去找药师。璟华却抓住他的手,做手势让他请青澜进来。
青澜一直就在门外守着。三天来,他也是寸步不离,心想若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便也不管璟华愿不愿意,总之能第一时间冲将进去,为他输些灵力,暂时吊一吊他这条命也是好的。
偌大的寝殿,璟华就半躺在自己床榻上,看到青澜进来,努力地微微一笑。落日的余晖,让凄冷的屋子看上去似乎多了一丝丝暖意。只是他毫无生气的,坐
于素衾被锦中,纵是绝世的风姿,却如即将凋败的寒梅,透出苍白而破碎的意味来。
青澜只觉一颗心沉重似有千钧,却不得不强做轻松道:“璟华,可觉得好些?”
璟华笑了笑,压抑地咳了两声,指了指桌上的那三张纸。
第22章 诀别
长宁立即将他费了一天功夫写的心得笔录捧了来,交予青澜。
璟华轻轻开口,喑哑低弱,几乎不像是他的声音,道:“‘天一生水’就交给你……你若以后还愿意留在天庭,就替我好好带……阵法上面,若有不懂,可以问石耳,他……精通此道。田蒙亦有奇策,他两人……辅佐你,便没有大碍。”
他说两个字,便要停下来喘口气,面色泛青,胸口一起一伏,极是辛苦。长宁想叫他歇歇,不要讲话,他却置之不理。
“若……不想留下,那就再替我物色个帅才……让将士们好好跟随。”
青澜强笑:“说什么浑话!带兵是你的事,我才不来管你!你可快点给我好起来,好久没点兵,我看好多人的皮都痒痒了!”
璟华惨然一笑,阖上双目,隔了一会儿,接着道:“我看你还是回西海吧……九重天上太乱,没什么意思。”
他说了这许多话,已是疲倦至极,压着胸口喘息了好几下。他睁开眼,看到正站在青澜身后抹眼泪的金童玉女,叹道:“长宁和静安,你也一并带回西海去吧,择日给他们把正事儿办了,也……也了我一桩心事。”
长宁和静安闻言,跪着爬到璟华床前,哀求道:“殿下千万莫说这样的话,我们生是宸安宫的人,死是宸安宫的鬼。殿下……殿下若真的抛下我们去了,我们立马便追随殿下而去!”
璟华似是没有听见,他望向窗外,看着那满园峥嵘,斗雪怒放的寒梅,梦呓般道,“以后,他们若还肯留着这宸安宫,你们就常回来看看,一年四季多加修剪、浇水。”
想想却又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罢了,人都不在了,还要这梅花做什么……还是,一把火烧了干净。”
静安跪走几步到他跟前,哭道:“殿下,殿下不能这样!这是娘娘留下的梅花!奴婢,求殿下千万要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