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携风雨而来+番外(40)
云棠宽慰道:“我孑然一身,无所牵挂,自然肆意自在,却也不全是好处。便如你有陈武,虽不免为其所累,但总归这一生,也算有了归途。”
说到此处,云棠忽然想起白天时,浮游散人对陈武说的话。她犹豫片刻,问道:“花月,你有想过吗?如果有一天陈武离开了,你怎么办?”
云棠知道自己的话或许会很冒犯。但花月却没如云棠预想的那般伤感,只道:“姐姐,你听说过吗?万妖山有面湖水,名曰沉念湖。相传,将相爱之人的两缕发丝系在一枚铜钱上,沉到湖底,可以许愿来生再度相逢。我和阿武离开万妖山那晚,刚好途经沉念湖,但我们没有去许愿。”
花月的目光沉了沉,“我不在乎来生。如果阿武离开了,我也会离开。阿武就是我的一生。”
云棠看着花月那样坚定的目光,有些钦佩,又觉得她似乎很傻。这个看起来柔弱温柔的姑娘,比她曾经见过的很多人都要执拗和坚强。她爱,便要倾尽全部,爱尽这一世,爱尽这一人。
不问来生,只争朝夕:
也不论对错,绝不后悔。
云棠没再多说什么,她和花月回到客栈后,各自回房休息。云棠睡不着,问店小二要了壶酒,一人到客栈房顶吹风。
她坐在房檐一角,任凭晚风肆意扬起她的裙角和发梢。皎月仿佛悬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抬起手却只能触到一片冰冷的空荡荡。
在这里能俯瞰整座云陲小镇,月色下隐约可见错落的庭院楼阁。城郊的望亭山上,万古殿依旧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在一片幽暗中颇有几分人间神祠的气派。
云棠向后靠了靠,抬起头漫无目的地望向夜空,听着风从耳畔拂袖而过。月色一寸寸落下,地平线逐渐染上朝阳的暖色。晨露打湿了云棠的衣衫,云棠拂了拂衣袖上的露珠,准备起身回去,身后却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她回眸,看见迎面走来的黑衣男子,晃了晃神,愣住片刻,才道:“回来了,才回来吗?”
连珩走到她身侧坐下:“昨夜回来的,去过一趟万古殿。”他见云棠神色憔悴,关切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有心事?”
听见连珩坦白交代,云棠这几日的疑虑降下许多,心里也舒服不少。她叹了一声:“玉娘的身份有线索了,五郎很可能就是陈武。”
连珩明白了云棠为何会一个人在屋顶吹风,他关切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今天就送花月和陈武离开。玉娘毕竟已经死了,让陈武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云棠又问连珩,“你呢?这几天去哪了?”
云棠只是随口一问,没真打算让连珩告诉她去向。她以为连珩会像以往提起那位故人一样,搪塞或是直接缄默。
连珩却出她意料道:“我去找了一位朋友,让他帮我查了一个人。”他顿了顿,“那天打伤你的人。”
云棠一惊:“查到了?”
连珩点头,面色却不太好看。很明显,这个人的身份很棘手。
云棠追问:“是我认识的人吗?”
“不算认识,但你一定听过。”
他犹豫片刻,沉声道:“是半面鬼。”
云棠的心狠狠沉了一下。
半面鬼,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恶灵,半人半鬼,每逢于世,必带来一场三界浩劫。
云棠很难相信自己会惹上这样的恶灵。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那晚的梦说出来:“其实前些天,我中了引梦术,半面鬼来过我的梦里,让我做了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他问我苍生与挚爱,要如何选。”
连珩闻言眉头锁得更紧。云棠觉得他或许知道什么,但连珩只是沉默。云棠只好看了眼天色:“天亮了,走吧!我去喊花月和陈武,要收拾东西,准备渡江了。”
连珩应声跟了下来。二人回到客栈内,云棠去叩陈武和花月的房门。来开门的是花月,云棠问她:“陈武呢?”
花月道:“他今天天没亮就起了,问我要了腐生香,说帮云姐姐送到县衙去。姐姐不知道吗?”
云棠心底升起一瞬不详的预感:“他走多久了?”
花月道:“半个时辰吧!”
云棠登时察觉不对,从客栈到县衙,一来一回也用不上半个时辰。她顾不上解释直接跑出了客栈,直奔县衙而去。花月见状完全慌了神,忙跟着云棠跑了出来。
莫名的不安萦绕在花月的心底。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云棠会如此焦急。没人告诉她到底怎么了。她忽然很害怕,似乎即将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从客栈到县衙,花月仿佛走完了一生中最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