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大玉鸟!?齐援民心里有点狂喜,这东西仅仅是听过传闻,传说是明代太原一位知府花重金雕了一对大玉鸟作为贡品上京,半路被土匪劫掠,散失到了民间。
十几年前在太原市场上现身过一次,不过那时自己尚在云城无缘相见。不知道花落谁手,此时再见之下,顿被这精巧绝伦的造型吸引住了。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以齐老板浸淫古玩几十年的功夫,这东西根本不需要细细辨识便知真伪,不过还有一句话叫做:行家不点头,便不算是有。只见得齐援民把这件古董把玩在手里足足看了十几分钟,脸上的喜色渐退,摇着头,咂吧着嘴,像是非常可惜一般。
老奸巨滑,一点都不为过,越是心里喜悦,越是喜色根本不外露也。
“咋咧?……假的??”俩个男子其中的一位,年纪较大,紧张地看着齐援民,紧张得以至坐立不安。齐援民点点头,开口了:“可惜呀,这东西应该叫大玉鸟,明代的物件,不过可惜呀,是后人仿制的,真的估计早散失在战乱兵灾中了……看这玉上的杂质多少?还有底部已经泛白了,这是用料不够考究……不过呢,就即便仿制品,也是块佳品了。二位是想知道它的确切价值呢,还是只想知道它的出处。”
齐援民漫不经心地说着,挑了几样不是毛病的毛病,眼光似乎根本不为这东西所动,仿佛是眼光扫过了敝帚破履。对面而坐的俩人,互相看看,眼里多是不谙世事的迷茫,这种眼神齐援民见得多了,就是乡下人那种实诚,说白点,就是有点傻和愣。年纪稍小的那位,看样被这事搞得很失望,谦恭地问道:“齐老板……那你看这……这值……几个钱?”
黑牛!齐援民看着心里在暗笑这俩个乡下人,漫不经心地,不过很客气地说道:“这东西应该是民国时候咱们省青蓝坊的仿制品,你们要诚心卖呢,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价钱,哦,对了,你们得留下身份证复印件,万一要查来源,我也好有个交待……”
古玩这行有说道,出真货的钱买假货,那是外行;可要是出假货的钱买回真货,那才叫行家。但凡一个行家,绝对不会把这东西真正的价值告诉拥有者。齐援民当然也是这类行家,话说得慢条斯理,不过心里却是暗忖着这东西给多少合适……不能太多,太多了人家惜售;不能太少,太少了要气跑客人。
“多……值多少钱?”年纪大的也上心了,看样不关心其他,就关心多少钱。
齐援民看看两个眼睛瞪得溜圆的农民,这是迫不及待要出手的德性了,其实古玩这行最大的利润来自于文物的贩子或者盗墓人,或者其他非法的途径,真正合法的东西,真正被人识得好货,那价格早涨得没边了。看着面前这么两位送上门来的,齐援民伸了三个指头,动动嘴说道:“三万。怎么样?这是你们在太原能卖到的最高价格了。”
“多少?三……三……三万?”年纪小的民工吸了口凉气,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说道,仿佛是天降横财瞬间被干晕了,嘴唇结结巴巴抖索着,抿着嘴……齐援民知道,一闭嘴再一开口,那个闭口音“卖”立马就要出来了。
不料此变生肘腋了,年纪大的猛地一动,手已经捂上了年纪小的嘴,跟着是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说道:“齐老板……俄们暂时不卖,那个……俄们不卖……”
小的在挣扎,大的紧张得说不成一句话,齐援民却是不动声色,笑着说道:“愿不愿意卖你们商量着办吧。价格就这样了,霁月阁向来言不二价,而且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小连、小春,给两位倒杯茶……好好招待着……”
“不用了……不用了……”年纪大的民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大玉鸟,连包着大玉鸟的布都带着几块补丁,明显是年月不短了,包好了一把塞在腋下,拉着有点怏怏不乐的小民工,点头辞行着:“您忙……俄们改天再来……走走。”
“哥呀,你不说三千就卖,这咋三万又不卖咧,你搞啥涅吗?”
“咂……走走,一会再说。”
“俄不走……弄这东西俄还有一半功劳涅……”
“走走,再不走俄蹬死你咧……”
一大一小,就在齐老板店里拉拉扯扯,小声相互埋怨着出了门,看样俩人还有交通工具,一辆破败不堪的人力三轮车,处处染着石灰,漆色快掉光了,那大玉鸟就是扔在破三轮车里的一个纸箱里拉来的,俩人一个蹬着一个坐着,晃悠悠地走了。
连刃直把俩人送了出来,回头看看老板的脸色,齐援民闭眼、点点头,连刃转身掏着电话,不无紧张地联系上人了。这紧张的程度,比刚刚露宝的那两位还要甚之。
跟了老板几十年,点头闭眼的意思很明显:真货。
◇◇◇◇
三轮车被年纪大的蹬着,出了南宫、转进了前西街,不一会直朝城边环城路上驶去,沿着环城路和铁路交叉口,那地方的民工临时住宅区多得很,看样这俩人就是从这儿出来的。
初冬的季节,又是周日,大早上明显车稀人少,俩人没有注意到从离开南宫开始就已经有车不紧不慢地跟着,驶到了铁路桥下,猛地前后嘎嘎刹住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堵着三轮,俩民工一惊正要喊人,前面的越野上下了四个、后面的工具车里下来三个,呼拉拉围了个包围圈,还以为是围了个卖菜的。
不过买菜的可没那么善了,个个斜眼忒忒看着车上坐的那小民工怀里的东西。骑三轮车的吓傻了,直愣愣看着一班凶神恶煞的人,嘴里紧张地喊着,咋咧、咋咧,想抢俄们呀?……另一个见机的快,死死地把大玉鸟抱在怀里,惊恐地看着十几只恶狠狠的眼睛盯着自己。
为首的蒜头鼻、血盆大口、胡茬乱扎着,正是古玩行业的地头蛇薛建庭,就见这货很拽地从腰里抽出一叠钱,三摞,啪地一扔:“三万,要你怀里的东西。”
口气命令式的,不过好歹也算仁义,出价不低了。车上坐着是年纪小的民工,一只手抱着东西死死压着生怕来抢似的、一只手却是随手翻翻扔到车斗里的钱,眼神里俱是贪婪,待抬眼看众人时,嘴一眦笑道:“俄哥说咧,你们越要俄们越不能卖,俄们兄弟俩就凭这换媳妇涅!……俄们不要钱,给俄们换俩媳妇领回老家,东西归你。”
面有点痴、有点傻不拉叽,一听这乐子,围着的众人倒顾不上摆凶相架子了,个个被逗得哈哈大笑,薛建庭的眼里也浮着笑意,看来遇上了俩根本不知道厉害的乡下人,对付这种人根本不觉得有什么挑战性,嘎嘎干笑了几声,饶有兴致地说道:“那你跟我们走……这硬梆梆的石头鸟不好找,可软乎乎的小娘们,扑愣愣的野鸡那他妈是满地飞,哥们那儿多的是。”
“不去不去……你们回头抢了俄们东西咋弄涅?”年纪大的摇着头,拒绝道。
“妈了个X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动手。”薛建庭一挥手,捡着钱,众人一哄而上,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古玩行里,讲究这财不露白、宝不露面,一露面让人起了觊觎之心,那什么招都使得出来。前些年是混混们组团明抢,这几年进步了,都有法制意识了,不明抢了,给你钱,价钱我说了算,就即便是出了事大不了安个强卖强买的罪,欺行霸市可要比抢劫轻多了。但凡在太原开化寺、南宫一带,只要见着可人的古物件,就不缺这号强买强卖的主。
说时迟,那时快,俩人拽着骑车的摁地上了,四个人围着坐车上的,撕衣服的、拉胳膊的,拉不出来劈里叭拉在脑后扇耳光的,直扇得车上那位杀猪介的大喊大叫,不管怎么大喊大叫,就是死死捂着东西不放手。这段路比较偏僻,即便是有人路过也是远远地看着几个城里装扮的人在打民工,这年头,还是不惹事的好,都远远的避开来……抢了半晌,几个人未得手,干脆合力把车上那位抬着扔地上,几脚跺得终于放手了,一混混抢到了手,笑得呲牙咧嘴递到了薛建庭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