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色倾城(111)
叹了口气,知道即将来的变故,左熙颖还是下意识地问着:“那后来倒闭了?”
“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质检和工商上查,三番五次查,还要带食材样品回去化验,那怎么可能有假呀?我爸老实了一辈子,隔天账不欠,隔夜的肉不卖,隔行的事从来也不干,行里人都知道他是个老实人……我估摸着是生意太好瞅得别人眼红,这事还没完,紧接着又是大报小报登着驴苑酒楼涉嫌食品掺假和和卤肉里检测出来硝酸盐的新闻,一下就把生意搅黄了,谁家的卤料里能没有这种成分?后来连厨师也被人挖走了,一百多万的投资,只开了四个多月,连贷款都没还上,就那么倒了。我爸当时就被气得下不了床了……他妈妈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谁使的黑手。”
单勇仰头长叹着舒了一口心中的浊气,心结再说起来,还真是满腹抑郁。说着从来也不愿触及的这段往事,那是心里永远的痛。
“那……”左熙颖嗫喃着,却是没有问下去,不过此时,看着单勇如此落寂的表情,忍不住泛起了同病相怜的情愫,安慰也似的伸着手,轻轻地、柔柔地握上了单勇的手,单勇回头看着,继续说着:
“再后来不用说都是悲剧了,店盘出去,家里的房子、车还有家俱全卖了,我们家穷得连我的学费都交不起了……我妈看我爸病恹恹那样,也破釜沉舟,一咬牙,干脆都回响马寨老家,眼不见心不烦,我妈想得也对,再让我爸呆在市里,没准生意赔了,连人也得赔上。那时候别说我爸,就我一时半会都返不过个劲来,不过还好,撑过来了。”单勇道,话再简略,也剔不去那点悲剧的色彩。
这其中要经历多大的心理压力左熙颖想像得出,似乎相比自己而言,要重了点,轻轻地问着:“那你们怎么挺过来的?”
“还能怎么挺?老百姓么,还不就咬着牙就挺过来了,不过也挺难的,我爸一下子从富翁成了穷光蛋,三两个月走路都打趔趄,回了响马寨老家他还是那样,我妈就急了,骂我爸说:看你那窝囊劲就来气,不就赔了俩钱么?老娘嫁给你的时候,你还不和现在一样就个穷光蛋……你活不过来拉倒,老娘再找个像男人的嫁了,连儿子也不跟你的姓,省得看着你这蔫样闹心……”
单勇说着家事,惹得左熙颖一阵好笑,学了老妈几句,跟着单勇的语气变得柔和了,变得舒畅了,笑着道着:“还亏我妈这么刺激我爸,后来我也辍了一年学,我们一家三口,找了村里两个大工,修了老房子,老顶山这一片的旅游又兴起,我们回老家也是歪打正着了,正好开了个农家乐,虽然没以前那么拽吧,可总算也渡过难关了。”
一个简单的身世故事,听得左熙颖有那么高兴不起,幸福的人生处处相似,而不幸却是千种百种不同,看着师姐这个样子,单勇还以为她耽于那抑郁症,直道着:“其实这病就是自己把自己想出病来了,那时候我爸妈包括我,都难受,你要静下来想想这些事,那谁也受不了这打击,都得抑郁,可没办法,得撑下去呀。后来发现这干活是个好办法,每天一身泥、一身臭汗,累得要死,就顾不上抑郁了,然后就忘了……”
忘了,说得倒轻巧,单勇侧头看着左熙颖一笑,似有不信,又是劝着道:“这要不行,再教你个办法,你往好处想,想高兴的事呀,咱不能老朝前看,咱朝后看,比如咱生活差了点,嗳,想想南非索马里穷国家,老百姓连裤子都穿不上呢;比如咱们兜里没钱,你想想人家越南鬼子、想想人家朝鲜棒子,一个月才挣十几块钱人民币……这家伙一比较,咦,幸福指数蹭蹭就蹿上来了,一下发现咱们居然生活在天堂里呀,呵呵……真的,这办法可管用了,要不还有个办法,我郁闷了,我就想想傻大鹏,那家伙只要一张口,什么烦恼都没啦……”
说得眉飞色舞,听者笑意盈然,提到雷大鹏,左熙颖自然是忍俊不禁了,看把师姐逗乐了,单勇笑着直侧头看她的表情,左熙颖不好意思了直侧头,不让单勇看到她那种哭笑不得的样子,不料一动间,还拉着手呢,下意识地要抽时,手紧了紧,再回头看时,却是单勇故意拉着,左熙颖使劲地往回抽,单勇拉着不放,耍赖般地说着:“是你主动拉我的,我还没拉够呢,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郁闷呢。”
“讨厌、讨厌……”左熙颖生气般地,另一只手捶着单勇的胳膊,使劲抽回了手。单勇没心没肺地笑着,放手时,却是随手把药瓶和水瓶递过来劝了句:“那,给你,就这点毛病需要吃药么?尽量别吃药,是药就有三分毒,高兴就是最好的良药。”
左熙颖接在手里,蓦地眉睫一动,心里涌起了感激却是让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好像是记忆第一位不把病当病,也不把她当病人的一位。默默地把药装进包里,这个小小的插曲却像放下了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一样,等抬头时,有点释然地问着单勇道:“有些道理我也知道,可就是免不了有时候胡思乱想。”
“那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单勇八卦地问。
“暂时不能告诉你。”左熙颖笑着一侧眼,卖关子了。
“不说也知道,太安逸了,你要像我们这些快毕业了,收入,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啥都没有,一出校门就逼着你挣钱养活自己呢,哪还有时间抑郁。你看我,多开朗,以后你抑郁了就想想我,想想大鹏,保管你想到病除……等等,我接个电话……”
单勇说着,说得左熙颖心胸登时开阔了好多,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勇这样子,左熙颖倒觉得真是一剂良药,最起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瞎吃瞎玩瞎高兴了,根本没有烦心事似的,这也是她鬼使神差约着单勇大清早来登山的原因。
单勇正接着电话,嗯嗯了几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又气得坐下了。
于是左熙颖仿佛感觉到戏剧性的变化来了,单勇可不像他嘴里吹得那么开朗。一下子,脸拉长了,貌似很生气,不过对着左熙颖没有发作出来,说了句我回去再说的话,扣了电话,这表情就像左熙颖的秘密被窥破一样,刚刚那股高兴劲道荡然无存了。
出事了!?左熙颖心里暗揣着,轻轻凑上来,看看单勇,小心翼翼地问:“有事了?”
“没事。”单勇一激灵,强装笑颜了。
左熙颖蓦地不高兴了,道了句:“你事情都写在脸上,还没有?”
咂,单勇好不懊丧的表情,一叹气,一拍额头,愁容满面,典型的习惯性抑郁症状发作,不好意思地喃喃说着:“没啥大事,论文被挂了。”
“毕业论文?”左熙颖问。
单勇点点头,苦笑着道着:“怕什么事吧,什么事还就偏发生。这破大学,就不让人好过。”
谈到学习了,左熙颖知道他是个什么水平,一派大姐的样子,斥着道:“不好好学习赖人家学校,活该,是不是又在网上胡乱抄了一气?”
“绝对不是,和我学习根本无关,那论文水平绝对过硬,要不过,那是老师有眼无珠。”单勇凛然道。左熙颖看单勇这么确定,倒吓了一跳,笑着问:“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你像什么也不像个才子呀?”
“这情况你不知道,司慕贤给我写的,贤弟水平可过硬,文章上省报的水平。”单勇道。
“啊?你找枪手写的?”左熙颖眉头拧着,愕然不已了,单勇不觉羞愧地点点头,解释着道:“我和大鹏的毕业论文,都是他写的,平时就有作业都是他的事,他基本相当于我们俩的秘书。”
“要论文没问题……就是你的人品问题了吧?”左熙颖笑着道,促狭似的笑容,总觉得在单勇身上发生的事,都透着那么一股邪乎劲,能让人笑掉牙的邪乎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