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鬼记+竹君子+木石缘(寒系列三部)+番外(17)
杨战定定看著他:“我哪儿也不去,我只和你在一起。什麽人鬼殊途,你明明能看得见摸得著,实实在在就在这里,我为什麽要和你分开?”
静撇开头:“我已经不喜欢你……”
战道:“是麽?”大跨步走到他跟前,托起他的脸,不容他将眼光移开:“你二百年来都不曾忘了我,别说那是因为什麽歉疚仇冤。你心中明明就是有我。恨也好怨也好,怎麽都行。就算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我们再重新认识一番,我还是喜欢你爱重你,我们还是要在一起!”
静冷冷道:“你尽管嘴硬。等今天天黑,你冻成冰块儿,才知道厉害!”
战放开手,退了一步道:“你看不起我现在是凡人肉身麽?我若和你一般变了鬼,你就再没什麽借口了吧?”
静惊疑不定看著他。战左右张望,看到壁上挂著一把长剑,抢过去夺下剑来,横刃就向颈上割去。
剑锋的寒意刺得眼睛生疼,剑刃刚触到肌肤,忽然手掌奇寒冰冷,劲力一懈,长剑当的一声坠在地下,刃上遍布寒霜,手掌由指至腕,竟然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惊的回头看,寒静一指凌空正点著他的方向,又急又气:“你这人──真是胡闹!”
杨战不怒反笑:“你看,若你心口一致,我死便死关你何事了。”
寒静气得直抖,嘴唇轻颤,手慢慢放了下来,别过脸去:“你……真是……”
他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战两步跨过去,将他紧紧抱进怀中。
寒静伏在他肩头轻轻调息,一言不发。杨战心中欢喜无限,便是再多的珍宝奇珍全堆在眼前,也换不得此刻一瞬间的珍贵。
“你这人……”寒静说了一半又咽回去,叹道:“真真是我命里的魔星。”
杨战紧紧抱著他,双臂一紧,便向他唇上吻下去。
寒静宛转相就,身体瞬间便软了下来。
忽然窗格上有人“笃笃”敲了两下,一把调侃不羁的声音说道:“师弟,先缓缓,我有事和你说。”
两人一惊,寒静看到寒风立在窗前,脸上微微发热,轻轻挣脱杨战的手,说道:“风师兄。”
寒风抱臂倚窗,笑得一派云淡风轻:“不要紧,我什麽也没有看到。白长老恐怕今天便会传你,你可想好了对策没有?”
寒静轻声说:“师兄不生我气了麽?”
寒风摊开手:“气了,也气过了,还能总忿忿然的不成?你先别忙著卿卿我我,解决了眼前之事要紧。你破印,擅出,妄为,连累著老大现在这个情形,估计肯定不会轻罚。”
寒静低头不语,寒风续道:“说不好啊,要把你在地泉里关个七八十年的,等你放出来,你这位兄弟啊,怕不骨头都枯了。”
杨战一把拉住寒静:“你要受什麽责罚?咱们一起离了这里不好麽?”
寒静淡然一笑,寒风倒也没有嫌他莽撞,耐心说道:“人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否则师尊,还有刑堂,将来如何服众?怎麽再去管束别人?再说,你问问师弟他自己,是愿意破门离去,还是愿意领罚?”
战回过头,寒静脸上果然并无惧怕惶恐之色。
战却惶恐起来。听寒风这样说,似乎这一去就是几十年不见天日。对已经不是人体肉身的他们来说,或许并不当一回事。可是几十年後,他怎麽样了呢?死了,化了,寒静还能到哪里去寻他?他又能不能再见到他的面。
深沈的无力感和惶惑。这里不是人间,时光在这里算不得一回事。可是时光对人来说是最残酷而又最不可抗拒的东西。
寒静回过头来看他,眼神是平和无波的安然:“你还是……走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战冲口说道:“我死都不怕!他们要关你打你,我总和你一起!活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我死都不怕,还怕什麽?”
寒静还未答言,寒风一击掌,笑道:“好!看不出你倒是和我对脾气。喏喏,我来帮帮你。”
寒静倒有些慌了:“师兄……”
寒风摇摇手:“不怕的。他们才管不著我。你等著瞧,只要他不怕吃苦头,我定能让你们在一起。”
十九
寒静睁大了眼:“师兄,这可不是闹著玩的……”他忽然顿住声音,看著寒风伸出的掌中托著几粒丸药。他一直神情淡定,这时终於露出惊奇之色:“你哪里弄来的这个?”
寒风得意的一笑:“我是什麽人哪,这些小玩意儿还弄不来麽?告诉你,虽然道家多笨蛋,但他们炼药的本事还真是一等一的。”他伸指拨弄掌中的几粒药:“看,辟谷,不生,驻颜,定魂,都有。虽然都不是什麽好药,不过你这个夥计也消受不了什麽仙药极品的。”
寒静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寒风一笑:“这个是无意中得来的,你要用便用,不用呢,也由得你。不过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个固於执念的。这一世的心结,怕是能带到八辈子之後去。你们慢慢玩儿,我可还有事要办。”
他大步走开,寒静立在窗前,一时无言。那几粒药在窗台上,杨战伸手拈了起来,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心一横,不分苦辣的一仰头全吞了下去。
寒静一急,上来拦他,却已经吞了下去。那药入口便化,暖的热的寒的厉的,几股子气交缠在一起,战直脖子瞪眼睛,才算咽了下去。
”你真是胡闹!”他竖起眉毛:“这些药药性各个不同,怎麽能一下子全吃下?你……”
战喘了两口气,才说出话来:“只要和你在一起,在什麽样的地方,受什麽样的苦,都不打紧的。”
静声息窒住,停了半晌。屋子里静静的,两个人都不作声。
静轻声道:“好……我们在一起,不分开。”
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也有过这样互许终身,生死不弃的誓言。
只是世事无常,一切并不尽如人愿。命运兜兜转转,这一次,又重遇。
寒静伸手与他相握,声间虽轻却坚定不移:“我们一起,生也好死也好,天上也好阴冥也好,永远也不分开。”
战紧紧握住他手,低声说:“天下地下,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道:“静公子,白长老有请。”
两人心中一片宁定满足,对望了一眼,并肩向外走去。
—《遇鬼记》完—
卷二《竹君子》
一
天生浪子,行遍花丛。
这是原来寒石说寒风的一句话。听了这话之後,寒风一不气二不恼,得意洋洋道:“只花丛麼?草丛其实我也是去的呀。师兄,你看看你,除了正务主是修炼,人生,啊,不,是树生多无趣。喏,我教你几招散手,包你开开心心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好不好?”
“哎哎——你不乐意就不乐意呗,别打人啊!”
和寒石闹当然是开玩笑,但寒风生性风流,却是人尽皆知的。
寒风这时真个就在温柔乡中。青色的帐子,帐下两个人都衣衫半褪著。上边那个便是寒风,下边那个秀眉俊目,是个极美貌的少年。两个人缠弄了半宿,那人轻轻吁一口气,说:“你今天好生奇怪,谁惹了你的火头上来的,要把人弄死麼?”
寒风轻轻一笑,搂著他躺下:“今天在双柳巷那桥头遇到一个人,相貌倒罢了,那一对眼生得真好。我跟了他半晌,他恼了起来,破口骂了我几句走了——竖起眉毛来,倒是极好看。”
他怀裏的人想了想,一笑:“我知道了,你遇到陶子丹了。不过他去双柳巷那边做什麼去?我还以为他这辈子不会去的了。”
寒风好奇起来,把怀裏人抱紧亲了一亲道:“好初月,你给我说说。”
那美貌的少年名唤做韦初月,与寒风也算得老相识,素来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来恼,道:“你不要招他,他不比我们是胡打胡闹油条似的,他性子直的很。我原来和他也往来过,看不是这一路上的人,也就算了。前些年来了个厉害角色在双柳巷落下了脚,不知怎麼著三下两下把他哄住了,上手之後就变了一番脸孔,陶子丹那时候真是差点断了性命在他手裏。好容易那人走了,他这些年也好些了。”他在寒风腮上轻轻弹了一记:“你可别再胡闹,他小孩子家家的,哪裏还经得住一而再再而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