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她开心,长老肯定是不开心,因此他们之间产生了几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大矛盾。
长老那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求赵萱萱重新回归家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可能。时代在变化,连他都在适应这个崭新的人间,他有什么理由要求她一定要活在过去?一个很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和她,都回不去了。
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长达数十年——他们两人的关系变得非常之奇特。
赵萱萱享受着其他男人的追捧与他们半真半假地作戏,而长老也越来越沉默不再理会她。两人看似已成了一对怨偶,平日里话都说不了几句,但奇特的是他们彼此却仍然是对方不可取代的存在,若他或她真发生了什么事,那另一个也是绝对放不下的。
“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续命失败,萱萱开始变老……”
张传玺想起那张婚纱照,心道难怪赵萱萱神情带着种淡淡的忧伤,她美貌了数百年,忽然一下红颜变老,换谁谁不纠结……
王锦对那女人一直没有好感,遂直截了当道:“赵萱萱此刻人呢?”
“她走了。”
王锦双眉一轩,有些发怒。“她竟然丢下你,一个人逃走?!”
长老低眉笑道:“是我让她走的……她不过是一介女流,要负责,也轮不到她。”
他竟似要一个人把这罪责扛起来,王锦不禁深吸了一口长气,声音微微发颤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长老神情平静,淡淡笑道:“自然。”
王锦心情复杂之极,“你……你怎的不逃?”
长老笑道:“逃到哪里去?你们这样上天入地的找我,我就知道东窗事发啦。”
“那你就愿意束手就擒?怎的不拼一拼,我和小道士未必拦得住你。”
长老微微一笑,脱下外衣,露出里头受伤的右臂来。
只见他右臂被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活似木乃伊,但饶是如此也可见里头隐约渗出黑红的血水,伴着刺鼻的焦臭味,显然伤得极重。
“张家的五雷令果然名不虚传,我使尽全力也只能将痛楚封住一时。”长老说完叹一口气,接着道:“我未受伤时也自知不是你们三人对手,更何况如今还废了一只手,那又何必还作困兽之斗?”
张传玺道:“三人?你算了传莹么?他可不在这里。”
长老笑道:“小道士,你那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既然知道你们与我相识,怎会不作安排?你信不信这外面已布下天罗地网,进来容易,出去却难,他这是连你也一起防着啦。”
张传玺眉头一皱,不再出声,显然是听不进这种象是挑拨的话,心中颇有些不愉。
长老似乎也知道他心中想法,微微笑了笑,视线缓缓移开望向虚空。只听他慢慢道:“我自取第一个魂以来便知会有今日……如今多活了这许多年已属侥幸,今日身死形灭就当是我赎罪了罢,但萱萱此后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求你们放过她。”
他这话说得似交待遗言十分不吉,王锦脸色大变,还未开口便见长老身子一晃似失了力一般慢慢软倒了下去,王锦啊一声忙扑上前去将他扶住,却见长老眼神已变得有些涣散起来,声音低低地喘道:“你,你修正道……很好,很好……”
王锦难过至极,眼睁睁见他已撑不住人身,自双足开始渐渐化成一截蛇尾。他与长老千年相伴,亦师亦友,而今见他顷刻间便要身死魂消,这样的结局如何能接受,眼眶瞬间便泛起红来。
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凄厉地尖叫,一道身影疾风一般扑过来,王锦定睛一看,却是赵萱萱。
长老瞬间也睁大了眼睛,勉强提着心力道:“不,不是叫你走的么……”
赵萱萱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美女的风姿,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既痛且悔,嚎啕哭道:“我走去哪里……你不在了,我还能去哪里?”
他二人似藤树纠缠了数百年,如今大树一倒,藤蔓又焉能独活。
长老看着她,恍惚间忽然想起之前情意缠绵时说过的情话来。当日月光皎洁如水,他对月起誓,说‘此后我怀里,就是你的家’,月光下赵萱萱嫣然一笑,依偎入怀,至此两人情定终身。
“呵……”长老脸上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意,低声道:“也是,那你就跟我一起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