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174)
返航的货机飞行在云层之中,那是生长在浮空城的人们最熟悉,却又再也回不去的天空。
不过幸存者并不为此感到伤心难过,因为他们太清楚那片天空不属于他们。
许是高处太冷,人心也会更冷。
地面挺好的,旧世界的人们都生活在地面,纵然天地广阔,仍四处都是人类的家园。
不像他们,一部分躲在天上,一部分藏入地底,多少人至死都没真正回到地面。
无边浓雾散去后的世界,对人类而言陌生却又充斥着无限的希望。
混乱无序的时代过去,一个有序的时代到来。
过去的规律不复存在,所有的研究都已重启,每一样新的发现,都让人类这个整体感到无比欣喜。
时间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曾被生态驱逐的人们,终于重新回到地面,在一片废土之上建立起了一个全新的家园。
一位德高望重的高龄老者逝去,还未竣工的地面基地竖起了第一座墓碑,无数人为之献上了近日新栽种的鲜花。
易书云接手了他临走前没能编纂完的《新世界物种概览》。
她不再进行任何与人有关的实验和研究,一心专注新世界物种的特征与习性。
世界那么大,想要研究那么多全新的物种,会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不过对未知的探索本就是没有尽头的。
“旧世界的人们,相信人类终有一天会飞离地球,飞出银河系,驶向浩瀚的宇宙。”易书云说,“我曾以为这一切都是笑话,以为人类的文明会在大过滤器中湮灭得无声无息。但现在我有点相信了,我们挺过了至暗时刻,就拥有了无限可能的未来……虽然我肯定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我可以做点什么,为那一天的到来垫下基石。”
重新了解这个已然变得陌生的世界,就是人类航帆驶向光明未来的基石。
易书云说着,回身望向叶轻。
这丫头从成年起就一直跟着她,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像从前那样一直一直跟在她的身旁。
“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安稳太多了,你就没想过成个家吗?”易书云随口问着,话音刚落,便已被一种没来由的尴尬席卷了全身。
叶轻歪了歪头,反问:“博士不也一直一个人?”
“我都老了,想那些做什么……”
“没有老,博士在我心里一直是当年那个博士。”叶轻笑了笑,“我不成家,博士就是我的家……当初说了的,这辈子都跟着博士。”
她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执拗:“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易书云目光凝滞了片刻,眼底止不住扬起一丝笑意。
那时日光正灿烂,似能散了所有阴霾。
叶轻又一次看见了早已消散于岁月中的笑容,记忆与现实于那一刻交叠在泪光之中。
她等到了万物的复苏。
第80章 求知
厚厚的云层,被风追赶着赴往远方的群山。
清晨的阳光自云尾露出一缕,懒洋洋地透过窗台,洒落在那紧裹的被窝之上。
略微刺目的光线,照得褚辞睁开了一丝眼缝。
她望着这缕晨光发了会儿呆,抓着被子翻了个身,避着光深吸了一口气。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屋外有番茄汤鸡蛋的香味。
不管过去多久,柴悦宁还是只会煮汤,她们的伙食永远只会在去老向、忍冬或者尤兰家的时候才能得到改善。
万幸一个喝了不知多少年营养液的黑藤从不在意这些。
她在意的是昨天晚上,柴悦宁对她进行了一套人类睡前运动的初教学。
前几天,柴悦宁带她去尤兰那里,用旧世界的小玩意儿换了点儿钱,尤兰巴巴地凑了上来,在她耳边说了些奇怪的话。句子拆开来,每一句都能听得懂,但是合起来就是让她有些云里雾里,到最后只记下了一句:“你们不会还没有做过……睡前运动吧?”
看尤兰那副诧异得下巴都快惊掉的模样,褚辞有资格怀疑柴悦宁对自己隐瞒了什么重要的知识。
褚辞:“没有,都是洗完直接睡。”
尤兰:“啧……柴悦宁不行啊,你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她怎么还没……”
尤兰的话到这里断了,她摆了摆手,没再说下去,只是深吸了一口长气,道:“你得催催她。”
褚辞从尤兰眼里看出了一丝毫不遮掩的失望和着急。
这是在说,柴悦宁对她不够坦诚吗?
说好要教她做一个人类的,怎么可以故意藏着很重要的知识不告诉她呢?
褚辞本也是一根很能忍的藤,但事情牵涉到她信任之人的隐瞒,忍了几天忽然就不能忍了。
昨晚,她有些不满地吃完了一碗土豆汤,目光几分幽怨地跟在柴悦宁身后,等她收拾完了汤锅和碗筷,这才幽幽地问了一句:“柴悦宁,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瞒着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