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167)
等到他们足够发达之时,能探寻出人类毁灭的真正原因吗?
旧世界曾有人提出过一种假设,在人类探寻不到的久远历史之中,或许真有过其他与人类相似的高等文明,只是他们存在的痕迹没能挺过亿万年的悠悠岁月。
所以也有一种可能,等到新的高等文明出现之时,能够证明人类存在过的痕迹早已被亿万年的漫长岁月彻底埋葬,人类走向灭亡之谜将随着人类文明一同湮灭。
但是人类——
不会甘愿就此消亡。
地面四散的兽潮瞬间朝内涌入,人类的基地在最短的时间内缩小了防御圈。
盘旋于基地上方的战机,在基地命令之下,对防御圈外展开了无差别轰炸攻击。
硝烟弥漫在无边雾气之中,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
浮力核心不再受到保护,所有的军力集中在了基地研究所——人类必须守住得之不易的研究成果。
如果他们可以熬过这一次兽潮侵袭,那么只要研究还在,未来就在。
兽群疯似的进攻着人类的基地,没有资格转移入最终防御圈的人们,用尽力气奔逃在血与火交叠的地域之中。
有人哀鸣,有人怒斥,有人在生命的尽头相拥热/吻。
这是一场末日的狂欢,大多数人没有明天。
人类与异常生态间的生死之战,残酷得根本看不见一丝希望,可求生的本能,仍旧让他们拼尽血肉坚守最后一片方寸之地。
天下地下,异兽如一阵黑潮般袭来,浓雾中黑藤绽放鲜红的花朵,它们摇曳在风中,散发着诡谲的光晕,流转于这片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雾里。
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类,都拿起了一切能够拿起的武器。
受伤的人,只要还能动弹,撤下来匆匆注射抑制剂,便又回到前方继续战斗。
曾被大多是普通人厌恶与惧怕的异种人,在这一刻也成为了一道人类的防守线,他们用那自己也万分厌恶的变异身躯,做着生命尽头最激烈的抗争。
尸块,血泊,随处可见。
他们熬过天色渐沉的黄昏,熬过弥漫绝望的夜雾,熬过看不见朝阳的清晨,迎上这个夏日最没有温度的午后。
战机燃油早已耗尽,防御圈也已缩小至最极限的范围,本也所剩无多的重火力武器无法继续使用,枪/支弹药更是存量告急。
注射过抑制剂的人们强撑着伤痛,拖着缓慢异变的身体继续作战。
基地幸存人数不足千数,最后的防线将被攻破——血色笼罩了整片天地。
噩梦好像不会醒了。
“要结束了吗?”有人颤抖着声音,绝望地问着。
研究所昏暗无光的大厅短暂寂静了一瞬。
远方忽然传来战机轰鸣,希望之光在每个人的心底再度燃起。
“地下城基地的救援来了!”
“他们击退了虫潮?”
“地下城守住了,我们……我们有地方去了吗?”
易书云捂着手臂上皮肉撕裂的伤口,透过染血的破碎玻璃窗,望向外头飞旋的救援战机。
不知是不是错觉,浓雾好像正在缓缓消散,兽群对人类的进攻也不再贪婪无智。
兽潮渐渐褪去,少数异兽仍在进攻这座残破的人类基地,援兵的到来将它们阻绝在最后的防线之外。
生的希望,奇迹般到来。
兽群安静了下来,黑藤安静了下来,人类的枪/火安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审判世人的上帝,在末日降临前的最后一刻,宣判人类无罪。
“她们成功了吗?”易书云低声喃喃着。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人类的存亡,竟真在那个安静而又固执的女孩一念之间。
她的眼底不禁泛起一抹泪光。
无数飞鸟朝着落日的方向追逐而去,山遥路远相隔千山的人类,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同一轮夕阳洒向人间的温度。
“雾散了,雾散了!”
兽潮褪去,浑身是血的女孩踩着满地狼藉,奔向所有人严防死守的一处房屋。
半个世纪之久,落日的余晖,第一次照进了这片被浓雾笼罩的孤地。
透过玻璃窗,照亮着一张枯木般苍老的面容。
如火般炽烈的霞光灼烧着远方的云朵,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不曾见过这样的天空。
安犁呆滞地停下了脚步,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
“先生,这是……”
“结束了吗?”年迈的老者眯上双眼,望向这久违的夕阳。
这世上有什么在消无声息间发生了改变。
时文林望向身后的大屏幕,新生态的监控数据失去了规律,数十年来黑藤散发于这片大地的神秘能量,在这一刻尽数消失。
那双不断推着各种生物相互猎食融合,逼迫人类一步步走向灭亡的无形之手,忽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