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140)
火光于高空之中炸成一朵耀目的烟云。
已亡之人最后的执念,随着那副不再属于人类的巨大躯壳一同沉沉坠下。
柴悦宁收回了目光,有人走到了命运的尽头,但她与褚辞仍有一段路要继续往下走。
这条路不算漫长,她们将要去往视线可及的远方。
此处的黑藤不算密集,雾气便也比较稀薄。
她们行在雾里,天色渐渐暗去。
运气不错,远方一盏雾灯亮起,那是来自同类的讯息。
车辆很快停在了她们的面前,前车的车窗被人摇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你们队友呢?”
“遇上异兽,在雾里逃散了。”
“通讯器呢?”
“坏掉了。”
就这样,她们搭乘上了那辆装甲车,车上的佣兵向她们递来两支感染测试剂,小小的试剂,仿佛都已成为她们上辈子的记忆。
再次面对这样的检测,柴悦宁多少有些紧张。
不过一切也确实如她所料,她没有受过伤,肯定不曾被感染,褚辞也依旧像过往那般,检测不出一丝异常。
这样的测试结果,让这个“救”下了她们的佣兵队松了一口气。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大部分人是不太愿意对散落在地面的同类伸出援手的。
因为那些同类可能会感染,可能会忽然异变伤人,可能会连累整个小队都无法再次回到基地。
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拉载她们一程,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两个与队友失去了联系,流落于危险地面的姑娘,基本没可能靠自己的双腿活着走回基地。
“刚才有一只超大的飞行异兽,朝着基地过去了。”车上一个人在没话找话说,“你们看见了吗?”
“确实大啊,虽然不是巨型异兽,但长这么大还能飞那么高,真的太可怕了。”
“也许我们真能见证属于人类的世界末日。”
“呸呸呸,掌嘴啊。”驾驶座上的男人粗着嗓门嚷了一句,“这话让军方听见了,非得给你判个传播虚假恐怖信息罪,上周伯纳队里那个谁,谁来着?被判了几年?”
“姓赵的那个?判了三年吧……”
他们有说有笑地谈论着这些沉重的话题,也不知谁轻声嘟囔了一句:“判三年,基地还能撑三年吗?”
但是这样的声音根本无人反驳。
这里的人们或许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声音下,这是再怎么想要封堵,都不可能彻底按下的。
满载而归的装甲车一路开向天边的人类基地。
他们越过了炸毁后散落于地面的外城废墟,于这满目荒凉之中,将车停在了一处浮力柱的附近。
通讯器呼叫基地,基地升降台为他们缓缓落下。
所有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一个多月前,匆匆出逃的她们,又一次回到了这里。
外城不见了,藏匿于云间的群岛,如今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座。
它依旧遮天蔽日,却不再有曾经的模样。
柴悦宁下意识望向褚辞,那双总是平静的目光,在这一刻不再平静了。
褚辞抬头看着那正缓缓下降的升降台,眼底有一股说不出的执拗。
这是她曾经的囚笼,是她意识到自己也可以选择后,无数次于心底挣扎着想要逃离的地方。
可如今,她回来了,为了得到一个被深藏了五十多年的真相。
她的眼里,有期待,有茫然,有紧张,更有一丝害怕。
柴悦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心:“别怕。”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们彼此能够听见。
褚辞抿唇,垂眸点了点头。
升降台的顶端,城防所的人不但会再次检测她们的感染情况,还会核实她们的真实身份。
可她们没有属于浮空城的身份了。
那属于人类基地的ID卡,早就被柴悦宁扔了。
就算不扔,当初她的那个身份,也一定背上了盗窃基地重要样本的罪名。
浮空城的人们对那个“引来”了飞行异兽的特殊样本恨之入骨,褚辞的身份不便暴露,而且空口无凭,就算真说出来也未必有人会信。
升降台缓缓向上而去。
柴悦宁不禁于心底编纂起了谎言。
她的眼神看上去十分冷静,可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混过城防这关,带褚辞前往基地研究所。
有时她也不知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在这样一个理应寻常的日子里,浮空城外出现了一只大型飞行异兽,基地一时群情紧张,升降台的守卫都严了不少。
一架刚结束战斗不久的战机,接到任务顺路过来督促检测,它停落在基地升降台旁,那位战机上走下来的军官,恰是柴悦宁曾在E3区见过的那一位。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柴悦宁在那位军官眼中看到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