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127)
那个人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异变,是身体上不可逆转的异变,他的意志已经基本恢复,虽然不是绝对稳定的,但在下一次异变发生前,他都还是一个人类。
只不过被这个基地判定为“人类”的人类,在外面看来,也许都是应该拉出去枪/毙的。
毕竟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忽然发狂,也就这里的人们半点都不在乎。
在这个地方,不稳定的身体发生二次变异,或是受伤后产生新的变异,对他们而言早已屡见不鲜。
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因为身体部分变异,而拥有了非人的体能。所以不管谁失控,他们都能一拥而上地将其控制,五花大绑地抬上手术台。
听起来有些滑稽,柴悦宁却不由得酸涩了眼眶。
柴悦宁从未想过,雾区深处,竟然生活着这样一群人类。
灾难降临之后,他们无处可逃,他们与世隔绝,他们生存在比外面危险千倍百倍的雾区深处。
他们在绝望之地建起了一个属于人类的家园,直面黑藤带来的全新生态,比远方的逃避者先一步找到了与之抗衡的方式。
他们的眼里,没有什么感染检测,没有呈现感染迹象后就必须死去的规矩。
他们所有人都珍惜着身为人类的每一个日夜。
他们敬畏每一条被称之为“人”的生命。
尽管他们一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尽管他们的群落只有寥寥数百人,可他们真正自由地活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着人类本该拥有的尊严,以及活下去的权利。
晨光透过浓雾,照亮了这座属于人类的基地,那位手术成功的伤者,在柴悦宁的目送中被抬到了不远处的病房。
安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诶,你们一整夜在这里啊!”
柴悦宁回过神来,转身望向安犁。
安犁:“我叔叔让我带你们去见先生。”
柴悦宁:“先生?”
安犁点了点头:“每个人都得见先生的,先生要做研究,我们的每一次异变都得告知先生,并且配合记录与采样。”
柴悦宁下意识握紧了褚辞冰凉的手。
安犁没有看见,只是朝她们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她们跟在安犁身后,来到了这里的实验区。
那是一栋蓝灰色的大楼,楼层不高,略显陈旧。
安犁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后颈部有黑斑于黑色的马尾之下若隐若现。
一个双手已经异变成一对鸟爪,泛红的手臂下方生出深棕色羽翼的的“人”从她们身旁走过。
“安犁早啊。”
“刘叔早!”
寥寥两句问好,便已擦身而过。
柴悦宁忍不住回头多看了那人几眼,回过神后,小声问了一句:“那个人都有翅膀了,他会飞吗?”
安犁:“先生说,从生理构造来看,刘叔应该是可以飞的,但也许是有心理障碍吧,他一直都学不会飞行。”
她说着,抬头望了柴悦宁一眼,补充道:“不过变异到那个程度是很危险,人类体内拥有越多属于其他物种的基因,就代表离彻底变异为怪物的距离越近,也许一不小心,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柴悦宁深吸了一口长气,目光不自觉望向褚辞。
如此看来,同样是出现非人迹象,褚辞与这里的人到底还是有所不同,这样的不同,是否会为她带来新的麻烦?
她心里带着这样的疑问,一步步来到了安犁口中那位先生所在的房屋门前。
实验室大门推开的那一瞬,她看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安静地坐在一扇窗边,身下是一张轮椅。
他缓缓回身,望向门声响起的方向,平静而深邃的目光之中,流露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慈祥和蔼。
“先生,这是我和叔叔昨天夜里带回来的新朋友。”安犁说着,又对柴悦宁和褚辞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基地的创始者,也是我们大家的守护者,时文林先生。”
说罢,安犁冲她们挥了挥手,转身退出房间,离开了这里。
柴悦宁望着眼前的老者,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这位“先生”看上去不比她照顾过的那位九荀老人年轻,这是曾经经历过旧世界战火与风霜的人类,他有着一双看淡了世间的眼眸。
他安静地望着褚辞,目光短暂涣散了几秒,而后又缓缓回过神来。
“小姑娘,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褚辞问着。
那位先生沉默了许久,低低问出了一句:“听说过旧世界的秘密研究所吗?2177年,旧世界毁灭之前,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被送到了那里。她成功融合了黑藤,整个研究所都将她视作人类的希望……她有着和你一样少见的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