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她不过是普通的大学生,在那之后,她尝遍人情冷暖。哪怕周瑾和何敦雨一再强烈回去不要乱说,架不住人造谣,蠢也好,恶也罢。对于有些人而言,被警察带走意味有罪,几日不归意味被性侵。
那段人言可畏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饱受煎熬的时候,白慈在干嘛?和她的青梅竹马你侬我侬,共效于飞?
“好,很好。”庄申说,“太好了。”
平静,决绝。
“小申,你听我解释。”
庄申转身,与她四目相望。
哪怕转眼间把前后串联起来,窥见全貌,庄申心底仍存一丝侥幸。
只是巧合,不是白慈。
手机的事情和白慈无关,当年被关和白慈无关。
平日言笑如花,行事无忌的人眼里含泪,甚是楚楚。昨夜荒唐,清早缱绻,几个小时之后,竟然泪眼相望。
多少有些不忍心,庄申面色稍霁。“你说。”
“我……”
“其实……”
练习过无数遍的话就在嘴边,白慈一个字都讲不出,眼泪先一步落下来。
一滴,二滴。
一行。
“对不起。”白慈说,“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
听说眼泪又咸又涩,光看,庄申都觉得苦涩难耐。
这是她念念不忘六年的人。
是她放在心尖珍爱的人。
是无论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的人。连白慈一直说小芷是她的孩子,她也信了。
那些甜言蜜语,温柔知心,那些欢愉激情,山盟海誓,此刻看来是多么可笑。
她曾为了和白慈再见雀跃不已,为了和白慈在一起感谢上苍。
她也曾觉得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此生无憾。
庄申闭上眼又睁开,像是为了最后的确认,让自己死心。
她问:“当年警察找我问话是因为你?”
白慈说:“我不知道。”生怕庄申不信,她强调,“真的不知道。”
庄申笑,“我信。”
笑容寡淡如冬日枝头残雪,风一吹就散了。
“你让阿拉丁截下我,来回问警察的问话,是因为担心和海塞姆有关?”
白慈不敢否认,微微点头。
“问完之后把我关起来,是因为阿拉丁想教训我?”
阿拉丁翻个白眼,没有抗议。
白慈摇头。
“是因为他联系不到你,不确定是不是要放了我?”
“嗯。”
“当时你在干什么?”
“我……”白慈不敢答。
庄申又笑,“你从库尔勒过来接我,抱怨海塞姆自己去了乌市没等你。所以你是跟海塞姆在一起。那几天,你都和海塞姆在一起。”
“小申,你别这样。”心上人的笑叫白慈害怕。
“那我要怎么样?你希望我怎么样?假装一切没发生过?继续把你当作是救我的人?也是,你是救了我,要不是你来接我,还能和海塞姆一起去乌市。多谢你,真要谢谢你。”避开白慈要抱她的手,庄申克制着音量,一字一句说,“要不是你,我不会知道人间险恶如斯,我不会知道自己喜爱什么专业。要不是你,我大概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感谢你让我见识这一切。哦,还要感谢你让我差点又换一份工作。”
将手机塞回白慈手里,庄申的克制已到极限。
她很努力地平稳自己的气息,但眼泪和讨好使她烦躁难安。
阿拉丁面露不忍,欲言又止。
白净识目光悲悯。
他们统统都知道,知道白慈所做的一切。
“海塞姆操纵权力在安西为所欲为,你操纵人心。你俩才是天生一对。”
“我到底算什么?”
“猢狲?给你耍着玩?”
“好玩吗?是不是玩得很开心?”
“不是的,小申,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我不敢,我怕你知道之后会离开我。我跟海塞姆已经没关系了。我喜欢的是你,只有你。小申,你别这样。”狼狈地擦着眼泪,白慈用尽全力抱住庄申,“我以前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有了你之后,我才努力做好一个母亲。我才知道原来生活可以这样。你生我的气,你骂我,都是应该的,我会改的。”
“放开我。”
“我不放,我放手你就要走,你要离开我,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非离开你不可呢?你打算叫别人把我关起来吗?还是你干脆一点,打断我的腿,打断我的手,叫我连爬出去都不能?”
白慈只是摇头。
“放手。”
“我不放!你答应过的。你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你说你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你说过的。你不能赖,我不放手。”到这一步,白慈发现自己无可依仗,一无所有。生命中眷恋的一切,努力想要保有的一切统统离她而去。没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