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往事+番外(88)
一切声音都像隔层玻璃,等着听黄主任说下一句话,却又晕了过去。
就像走在看不见尽头的沼泽,战战兢兢朝远方光亮处走,痛苦的是,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会死吗?
那夏溪怎么办?
思绪像杂草般蔓延,我竟想起幼时我家的邻居,王阿嬷。
她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每周都会去做礼拜。
偶尔有活动时会带上我,去教堂听唱诗班的歌声,低头默默做祈祷。
我是坚定的无神主义。
拿起手术刀后,更是如此。
什么天主、上帝,我不信这些。
可是……
我现在很害怕。
好不容易,我和夏溪经历那么多坎坷,好不容易再次走到一起。
可只幸福半刻,就又要收回去了吗?
如果真的存在天父,能不能有片刻的体恤怜悯,放过我们。
我们已经不奢望得到其他人的祝福,一直小心翼翼躲着世人眼光生活着,在他们察觉不到的地方生活着。
如果真的有命运存在,求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我从没奢求过有电视剧那般完美结局,只希望能和夏溪,如普通人般过完这一生。
心每跳动一下,就觉得疼,好像有东西强力压拽着。
沼泽中气泡,在微光的折射下,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里面倒映着我和夏溪生活的点滴。
明明近在咫尺,可我却不敢抬手,害怕触碰后就会破碎。
走不动了,我站在沼泽中,觉得身子渐渐下沉。
该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每一寸陷入泥淖的皮肤都格外刺痛,好像刀刮般。
忽然,我听见夏溪的声音。
“安安!”
我睁开眼,耳边闯入无数仪器的滴答声。
一位护士看见我,激动按下床铃:“黄主任,安医生醒了!”
我昏迷了四天,可却觉得过去了十几天。
才清醒时,看见的一切都是涣散的,大腿上有两根管子,知道同事们给我上了ECMO。
胸口特别疼,应该做了心肺复苏。
推出这两点,我就猜出之前自己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黄主任飞快走进来,站在床头,开始核对数据检查,一脸严肃的告诉我病情。
一堆的专有名词后,黄姐免去了解释,直接说是病毒性心肌炎……
我其实猜出来了,确定后,反而有种安定感。
黄主任说:“这几天你对象一直在外面,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签同意书的时候很干脆利落,行事作风挺像你的。”
夏溪像我?
这说法蛮好笑。
黄主任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麻醉科的那帮人来了个评选,结果在所有外科主任夫人中,你家那位是最漂亮的。”
我家那位?
这个称呼我很喜欢,忍不住笑起来。
“好了,下午探视她就进来了,你好好想想该说什么。”
说什么?我忽然好奇一件事,嘶哑着嗓子问:“她哭了吗?”
“没有吧,我每次经过,她都挺冷静的坐在那儿。”
听完黄主任的话,我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下午探视时间,许多病人家属都进来了,同样的外套中,我一眼就认出了夏溪。
她走到我床边坐下,静静地望着我,还没说话,眼泪先留下来了。
我并不是喜欢说煽情话的人,看见夏溪哭的厉害,哑着嗓子开玩笑:“他们都说你特别冷静,怎么现在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
“不知道。”夏溪摇着头,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就是一看见你就绷不住了,一看见你才特别害怕,觉得六神无主了。”
“怕什么……,我不会丢下你的。”
“嗯。”夏溪吸着鼻子,挤出一抹笑,“知心今晚回国到天河机场,她说叔叔阿姨身体不好,所以就没通知他们。”
我看见夏溪眼中的血丝,心知这几天都是她在外面操劳,想让她回去休息,可夏溪却完全不给我插嘴的机会。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话多。
“我问黄主任了,她说这个病来得快去得快,只要好好治疗,后遗症也不会很严重。”
“这几天小齐专门给我打的医院工作餐,他忙前忙后帮我了好多事,等你好了我们得好好的谢谢他。”
“对了,我爸妈知道这事后,过来专门照顾在在,让我专心照顾你。”
听着这些话,我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明明就躺在床上,可却觉得太累,眼皮不一会儿就合上了。
在ICU呆了九天,每天听着各种机器的报警声,吃药、输液、做检查,像是循环一样的流程。
好气又好笑的是安知心,这丫头进ICU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姐,托你的福,我这辈子第一次进ICU,原来和电视上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