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花+番外(80)
“下午让你洗苹果呢,苹果也没送过去,行不行啊你,小胳膊小腿儿的,干事一点也不利索。”钟楚天说着,把送餐的木盒塞到了郁唐手里,“再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啊,把这饭菜给我姐送去。”
“我?”
“快点儿,别凉了。”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狐族来的大爷是摆明了要跟郁唐过不去了,一时谁都不敢上来帮忙,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爷,破坏了族中大事。
郁唐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想爆发,就被一旁的管家拽了一下衣袖。
短暂沉默后,他刚转身要去送饭,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句嫌弃。
“臭着张脸给谁看呢。”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让他动弹不得的强大灵力。
艹?!
那一刻,木族众人扯了一脸友善的笑意,尽数僵在了脸上。
只余一人脸上留有夸张的笑容。
……
郁铃没有想到,那个晚上给她来送饭的人竟是郁唐。
郁唐脸上挂着笑容。
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笑容,像是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嘴角和眼角,强行扯出了那个笑容。
郁铃明显感觉到那家伙眼底的红血丝和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但就是还得对她笑脸相对,而且嘴巴跟张不开似的,从头到尾半句话都没有说。
晚饭过后,有人收拾走了桌上的餐盘,那点头哈腰还附赠讨好性质嘘寒问暖的态度,简直比在餐厅打工的郁铃还要专业。
末了,郁铃半躺在床上,摸着肚子打着哈欠。
她说:“山上要是网就好了,我不会无聊,你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钟楚云浅浅笑道:“和他们虚与委蛇不是我的事,我只是遵守承诺,过来修补结界。”
“你也真不怕他们不高兴。”
“我就要他们不高兴,不然也不会带钟楚天来。”
“你故意的?”郁铃惊道。
“气人,我可不在行。”钟楚云扬起了嘴角。
窗外的风吹过窗纸,响起阵阵呜声。
客房内十分安静。
郁铃不禁想起半年前初遇钟楚云的那一夜。
盘根错节的巨木之下,钟楚云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此生第一次,有人向她伸出一只手,带着她没有见过,也不太能理解的善意。
她以为,她是不配得到任何善意的。
她身旁所有的妖精都对她说,她生来下贱,她的悲欢不值一文,她是尘泥,是蝼蚁,注定被人践踏着活,也被人践踏着死。
她以为自己的一生,最大的自由与快乐,就是在无人发现时,幻化妖身,跟着山中没有开灵智的生灵离开身后的牢笼。
虽然,每一次都跑不远。
虽然,每一次都会挨打挨骂。
虽然……就算没有被发现,也会把自己滚得一身泥,变成一朵好脏好脏的棉花,再在冰冷刺骨的河流中独自清洗。
但那对她而言,真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了。
直到那一夜,她被那指尖微凉的手牵回了被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客房。
直到那一夜,钟楚云说会带她走,会给她一个家。
钟楚云说这世上没有配不配的说法,还说会带她去一个,所有人或妖精都能靠自己双手活下去的地方。
真正到那个地方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确实有资格换一个方式去活。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那个晚上,我没有遇见你,你没有带走我……”
“没有那种如果。”
“只是想想。”郁铃说着,轻轻靠上了钟楚云的左肩。
她想,如果真有那种如果,自己的余生又该如何?
也许她会在神树下跪一整夜,站起来时,双腿都好似不再属于自己。
钟楚云可能会扫兴而归,也可能会带走她的某一个姐姐。
而她,在家里事那么多的日子,不见踪影了整整一夜,一定会在回去的瞬间被郁唐抓住,狠狠打骂一顿。
没有人在意她是否伤心,没有人在意她一夜未免,没有人在意她略微蜷曲的双腿连在地面站稳都需要不少力气。
而那之后,她会过着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生活,直到像母亲一夜无声无息地死去,也得不到一丝在意。
也许,最多就是把欺负她当爱好的郁唐会用略显失望的语气,随口说上一句:“那个小贱种死了?真是无趣。”
“钟楚云。”
“嗯?”
“陪我去神树看看吧。”
“好。”
清明的夜风,吹拂着巨大的古木。
它一直立在那里,无数根茎扎入淅泉山的尘泥之中,只有枝叶和那些高悬的灵签会随风而动。
“那些灵签,都是山中妖灵对它许下的愿望。”郁铃说,“所有族人都说,神树里头有神灵,只要愿望足够虔诚,就一定能被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