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迟倾与赵灼蕖唇枪舌战几轮后,这边菜也都尝过了。
谢年年刚放下筷子,无数烟花在天际绽放,如星河散落。
长街十里灯火如昼,街上行人欢呼雀跃着,目送今年最好的花灯挂上竹楼。
那是一盏山水宫灯,纱绢上书画名家绘制的小桥流水以朦胧灯光作点缀,格外有意境。
它被挂在搭建的竹楼之上,离地数十尺,而竹楼搭建得简单,在风中甚至有些摇晃,看着就危险。
哪怕如此,也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恰好竹楼离揽月楼不远,谢年年能看个清楚。
她赏了片刻的灯,又去瞧下面的尝试摘灯的人。
恰此时风急不好登楼,故而大多数人都只是静静呆着,等待时机。
迟倾的注意力其实就没离开过谢年年,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竹楼那边,开口询问。
“你想要那盏灯?”
听她这么说,谢年年就想起这人当初持灯倚楼,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似一团白焰火,远看冷冽如雪,实则同样的烫手。
心动,很是心动。
谢年年按下心中四处乱蹦的小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激动。
“那你小心点哦。”
“嗯,你在这等我一下。”
迟倾可不知道谢年年是在睹物思人,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走下揽月楼,朝着花灯的方向去。
行人熙攘,可那抹玄色的身影在谢年年眼中分外明显,看她来到竹楼下,毫不犹豫地踩着横斜的竹竿而上。
有好心人劝:“姑娘,风大站不稳,你等等再上吧。”
这楼上还挂着个人呢,牢牢的抓着约等于无的栏杆,也是在等风停。
“不必。”
迟倾丢下这句话,人已经向上攀了好几尺。
脚下的竹竿不过手掌宽,踩上去时还会略微下沉,而迟倾走得不急不徐,跟走平地上没俩样。
有风和没风对她来说也没有区别。
如此登到一半,那个被迫停在半道上的倒霉鬼挡住了她去路。
其实换条道也能走,但她看过竹楼结构,走这里是最快的。
年年还在等着,她要赶时间。
迟倾面无表情地和这个倒霉鬼对视了几秒,看得他后背发毛,紧张地开口:“呃,姑娘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迟倾打断:“抓稳。”
“什么?”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而变故只在一刹那,就见迟倾直接踩上了他扶着的栏杆,这跟竹子要更细些,是决计不能承重的。
这样一来,迟倾除了脚下脆弱欲断的栏杆外,手边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攀附支撑的东西。
但竹子没断,她在那根细竹上没呆满两秒,就直接旋身跃到了那人身后,站得很稳。
跳下时哪怕卸了力道,竹楼还是不可避免的“吱呀”作响,晃动得厉害。
看客们惊呼出声,而谢年年手里的茶从开始就没碰过,看到这里更是心都揪紧了。
她也太冒险了。
“女、女侠,你轻点!”
男子被这剧烈的晃动吓得全身都在抖,直接原地蹲下,半寸都不敢再挪,抓得比树熊都紧。
迟倾没理会,等竹楼稍微稳了点,就继续往上走。
这盏灯已是她囊中之物。
赵灼蕖支着头,也在看。
“她十四岁那年,也曾登楼摘灯,出尽了风头。不过那盏莲花灯后来不知道被她丢哪去了。”
“而今——”
未说完的话被淹没在浪潮般的欢呼中,竹楼之上,迟倾轻轻一跃,摘下了宫灯。
谢年年也跟着鼓掌,若不是隔着那么远,她大概能直接扑过去给迟倾一个拥抱。
赵灼蕖没说完的是,而今这盏宫灯有去处了。
当初迟倾持灯远眺,望的是天边,是看不清的前路。眼下相似的景色,她却回头,凝眸看向谢年年。
那是她的归途。
发现迟倾是在看自己,谢年年半个身子都探出栏杆外,朝着迟倾做了个口型。
“我好喜欢你。”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果然如她所愿,迟倾看得懂。
因为竹楼上衣袂翻飞的人忽地莞尔,如月华皎皎,烟花和华灯都是她的陪衬。
迟倾同样回了句话,只有三个字。
谢年年当然听不见,又不是很懂唇语,只好跟着学了两边遍,实在凑不成句子。
她正眯着眼睛仔细想呢,赵灼蕖先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道:“她让你坐回去。”
坐回去。三个字,并且完美符合口型。
谢年年扑通狂跳的心脏直接跳停,她收了笑,冷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先喝了口冷掉的茶,下火。
赵灼蕖看谢年年一口接一口的喝冷茶,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谢年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