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冬青任浮生(52)
衣袂翻飞,思绪纷乱。
抬手将她飘荡在脸颊的几缕细发拢了拢,掌心掠过耳际,却不自觉的覆上那张泪痕犹在的娇俏小脸。
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少女粉嫩的脸颊,回想起这一点朱唇的冰凉软糯,下腹涌起一阵暖流,冬青终是没能把持住,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俯身落下一吻。
往生河畔心惊胆战的她,朝花夕拾多管闲事的她,被人盯着手足无措的她,小树林里临危不乱的她,银杏树下倔强赴死的她,吊儿郎当胡吃海喝的她,投怀送抱温柔似水的她,满脑子都是她,她,她!
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存在,可终究是给不了的承诺负不起的责。纵使昨夜馨香意犹未尽,可在吻过她微微翕动的眼睫,尝到她心里那番爱而不得酸涩苦楚的滋味以后,冬青的心彻底碎了。
疼惜也好爱怜也罢,她若知道自己心系之人并非男子,而跟她一样同为女子时,又会怎样?
冬青不敢想,在丢下一句“对不起”之后,转身决然而去。
泪水再次决堤,浮生抱着双膝蹲在往生河畔,泣不成声。
可是他眼底的伤心失意与孤寂落寞谁又看得到?
爱而不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欲拒还迎也不是每次都能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与其让她知道真相之后悔恨交加,不如现在就挥剑斩情丝,让她当自己是个负心之人,也好另觅良伴安度此生。
难道不是最好的安排了吗?只是为什么心更痛了?
流光看着一地东倒西歪的酒坛,于冬青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一碗仰头便喝了个底朝天。
放下酒碗,流光问道:“你不是从来都不喝酒的吗?”
冬青将满满一大碗酒递到嘴边,笑道:“你不是从来都不用碗的吗?”说完便就着满腹伤心事将那碗烈酒一饮而尽,提起一旁的酒坛便要再满一碗。
流光从未见他如此这般落寞神伤,便也再满上一碗,笑道:“来,我陪你,不醉不归!”说完,便将第二碗酒举到面前。
冬青不理,兀自抬头再次一饮而尽,笑道:“谁说我要喝醉了?”
流光嘴角一勾,道:“也罢!”便再次将碗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冬青眉眼微挑,继续一碗一碗接着倒,接着喝,仿佛真的是千杯不醉,岿然不动。
流光提起一只酒坛仰头咕咚咕咚三两下便喝了个精光,抹了一下嘴角,呵呵笑道:“要这样喝才够痛快!”
冬青微微一滞,眼神即刻黯淡下来。
那晚她也是这样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最后连是谁送她会回的客房都不记得了。
“你和她,很熟吗?”默默饮下一口烧心的烈酒,冬青淡淡的问道。
又从旁边捞过一坛,流光问道:“看你怎么想!”
冬青低垂着眉眼,答道:“没有想。”
流光提起酒坛仰头张嘴就开始倒,烈酒倒的太快,便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
痛快的咽下十几口,流光眼神开始迷离,半趴在桌边,嘿嘿笑道:“男人啊,总是这样口是心非!明明想得很,却又偏偏装出一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模样,就想等着人家小姑娘能自己贴上来。”
流光打了个酒嗝,见冬青举起酒碗便一把将它夺了,往他手里塞了个坛子,大喝一声:“来,先干为敬!”说罢,提起自己那坛,又开始咕咚咕咚往肚里倒。
滴酒未沾并不是不能喝,放纵一次又如何,冬青也便抬起头将那满满一坛酸涩苦楚尽数灌进咽喉。
流光脸上泛起一阵绯红,起身坐到冬青旁边,说道:“你呀!我可是越来越看不透了!那么好一个小姑娘,若是当真不喜欢,远远躲着便好啦,就像躲丹砂一样啊!”
低头抚着酒坛粗糙的外壁,流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若是真喜欢,又何必要自欺欺人妄自菲薄?你可知道这样人家会很难过的。情爱之事不过是两情相悦,又何必在乎那么多!更何况,有些事本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又怎么说的清呢?”
是啊,有些事怎么说的清呢?她连自己的事都说不清。
自小在天心阁便不讨喜,若不是晚来护着她,估计早被整死八百回了。
可晚来护了她,却赔上了自己,在那冰冷凄清的石窟里,不人不鬼,不死不活。
那又该怨谁?
若是她不去撩拨,他就能坐视不理置身事外?
有的人青梅竹马却并无现世姻缘,有的人天各一方孤独终老却未必不是心心念念情深意重。
再次仰头灌下几大口,流光又道:“若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那这世上还有什么真心可言?”
冬青提过另一只酒坛,学着某人的样子与流光手里那坛碰了一下,说道:“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