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妍却不管不顾,她将三明治和水递给方旖,然后她们俩就静默地等着,直到某一个时刻——
夕阳西下。
太阳正好落在了窗户的正中间,与精致的木纹窗花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图腾。
“很美吧?”蒋青妍非常自豪,她曾经惊鸿一瞥,所以想要让方旖见到同样的美景。
方旖几乎忘记咀嚼口中的三明治。
最美丽的风景,往往不需要金钱。
就像最真的心,曾经也触手可得。
方旖怀念三年前的夏天。
与其说怀念三年前的夏天,不如说怀念那年夏天的人。
中年妇女拉着不听话的儿子上了楼。
楼梯间里面重新恢复了安宁,一起阻断的还有门外好奇的目光。
偷得浮生片刻闲。
意料之中的喷嚏和咳嗽并没有如期而至。
蒋青妍微微抬头,发现自己被以保护的姿态拥在方旖的怀中。她略微动一下身子。
“放开我。”蒋青妍低声命令道。
方旖的手,本来想要抚摸上她的头发,那里沾染了一片飞起的尘埃。陡然间听到那样清冷的语言,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还徜徉在过去的美好。
过去越美好,就越显得现在的可笑。
而显然,沉浸在过去美好时光中的,似乎只有自己?
这种认识让方旖觉得不那么好了。
她轻轻放下想要拥抱住她的手,手臂无力地垂在身子两侧,捏紧的拳头却将价格不菲的西装裤扯出一团乱糟糟的痕迹。
对于这种高定的西装,这条价格不菲的裤子已经报废了。
蒋青妍的脸上,是接近淡漠的疏离。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种行为非常不礼貌。我可以报警说你非礼。”蒋青妍的话已经不止疏离,公事公办得像是仇人见面。
方旖咬了一下嘴唇,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抱歉。”她终于开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忽然扯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蒋青妍挑挑眉。
她长得像谁?除了像她妈妈蒋冬平,还能像谁?
她可别告诉她,她长得像她爸妈的女朋友?
“呵。”蒋青妍用鼻子发出一个音节。
方旖重新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少爷样子。她稍稍退开半分,微微歪着脑袋。
“你长得很像我,前女友。”方旖说。
蒋青妍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别说前女友了,就是对你前妻,这样也是违法。”蒋青妍不为所动,“小方总,你是有钱不假,但是有钱也不应该强人所难。”
方旖又退开半分,她不敢再看向蒋青妍的眼睛,只是艰难地咽下一口苦水。
“小玉。”她艰难地开口,“就当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有一个很爱我,我也很爱她的前女友。但是……”
方旖的话半虚半实,有一种镜花水月的不真实。
蒋青妍眯着眼睛:她在说我吗?我什么时候很爱她了?
三年不见,别的本事没涨,倒是学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但是我年少轻狂,但是我得到了却不珍惜,但是我自己作自己死……我失去了她……我该怎样才能赢回她?”
“呵。”蒋青妍还是用鼻子发出一个音节。
这种便宜的情话真是听也不想听。
如果说到钱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干嘛?这是蒋青妍非常喜欢的哲学家道明寺先生说的。
还有就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草它真实招谁惹谁了?凭什么用来和她相提并论?
蒋青妍轻轻推开方旖,她走出逼仄的楼梯间。
外面的阳光正好,温暖地洒下来,驱散了她蜗在阴暗楼梯间里沾染上身体的憋屈感。
蒋青妍看看天,又侧脸看看站在背光处的方旖。
阳光那样好、空气那样新鲜、外面的世界虽然嘈杂、虽然拥挤、虽然需要奋力拚搏奋斗,但是那样广袤、那样无拘无束。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明明来自山川湖海,她又为什么囿于黑天白夜和昼夜厨房?
蒋青妍转过头,她沐浴在夕阳下。
绚烂的像是天边的一道彩虹。
“方旖。”她开口。
方旖心一动,她叫她了。她终于叫她的名字了。
不是谄媚的“老板”、“金主”,也不是疏离的“小方总”,虽然也不是曾经的“小旖旎”,但是好歹,她愿意称呼她的全名了。
方旖有些小激动。
蒋青妍微微侧过头:“傲慢不是罪、偏见也并非大过错,金钱更不是万恶。”
方旖有些迷糊,这同她们在聊的事情有关?
只听蒋青妍继续说:“恶的是倚贵欺贱,恶的是恃强凌弱、恶的是心无敬畏……手握权势的你,为什么不能更加绚烂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