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医院?”她自言自语,“怎么还不退?”
方旖火速钻进被窝:“不要去医院,不要吊水、不要打针……”
那姿态同枝枝如出一辙,蒋青妍没好气:“你三岁啊?”
三岁的枝枝都比她勇敢……
手机铃声作响,第一个电话是上司林凡的。
“请假还是出外勤了?”
“请假了,我稍后补假条。”蒋青妍已经完全忘记了工作这回事,我天,蒋青妍在心中暗暗警示:她怎么变成这样的蒋青妍了?
“不碍事,你在家把稿子做了就行,不算你旷工。”林凡是顶好的上司,她不求无效加班甚至能够接受在家办公,只要稿件质量高。
“凤凰杯辩论赛推进得怎么样?”
“循序渐进,高校都普遍配合。”
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电话挂断了。
蒋青妍挂了电话一转头,发现方旖就睁着眼睛看着她,专注得像个小学生。
那眼睛眨巴眨巴,泛着水汽,像极了枝枝最喜欢的一只破兔子——生病时候的方旖反而顺眼多了。
“再看就把你吃掉。”蒋青妍甚至有心情同她开玩笑。
方旖掀开薄被:“来吃。”她说,很期待的样子。
蒋青妍翻翻眼睛,听不出好赖话?
第二个电话随后挂进来,是蒋冬平。
“怎么?忘记你还有个女儿了?”
枝枝已经在方宅月余,蒋青妍很放心,方宅那么多人,大可以车轮战消耗枝枝的体力精力。
枝枝每天吃得饱睡的香,曾经是她们高攀不起英语早教,现在风水轮流,方依婷请了两名专职家庭教师,一名专司英语绘本、一名专讲中文故事。
“最近……挺忙的。”蒋青妍走到门外,继续同蒋冬平讲电话,“是枝枝太闹腾了吗?”
“徐阿姨带着她去参加夏令营了。”蒋冬平告知枝枝最新动向,“怕你再不来,枝枝忘记有这个妈妈了……”
蒋青妍笑笑:“那不能,我们枝枝最有良心。怎么都不会忘记妈妈。”
“那你有没有良心?”蒋冬平把话抛给蒋青妍。
“我这个当妈的,你多久没见了?”蒋冬平挑明话题。
“我周末来看您……”蒋青妍心想:的确太没良心。
每次蒋冬平致电,她只知道询问枝枝情况。三言两语,或是视频或是语音,也只知道同枝枝交流。
枝枝是她的女儿,但她蒋青妍也是蒋冬平的女儿。
情感关系天生不平等,蒋青妍眼里只有枝枝,没想到蒋冬平心中心心念念的也是她蒋青妍……
蒋青妍看着冒着烟的热粥,忽然不是滋味。
“妈妈……”她喉头酸涩,想说什么。
“没事就挂了。”蒋冬平却不等她说,率先挂断了电话。
方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从后面抱住蒋青妍,她把滚烫的额头贴在蒋青妍的脖颈上,寻找片刻清凉。
“今天就回去,我陪你一起去买礼物……”
蒋青妍挣脱她:“发什么神经。”
她怨怼:“作为一个病人,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为什么不去躺着?”
她同蒋冬平家长里短,她方旖凭什么来干涉?指手画脚的?真当她是自己人了?
想要怨怼的话看着方旖红扑扑的脸,实在说不出口。
蒋青妍看见方旖赤着脚,所以她蹑手蹑脚出来她才没有发现。
“我饿了。”方旖揉揉肚子,“我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像一个大型无尾熊,要求抱抱要求安抚。
蒋青妍甩了一双拖鞋给她:“再看到你光着脚,我……”
她怎样?
方旖笑盈盈地看着她。
蒋青妍的话说不出来了,就像她关心蒋冬平的话也说不出来。
蒋青妍忽然恨恨,她蒋青妍妙笔生花,但是最不擅长说那些肉麻肉紧的话。
明明是关心,但是话到嘴边变成了怨怼;
明明是在意,但是脱口而出全然是冷漠……
蒋青妍扭过头,她想:随便吧,她们爱怎么想怎么样。
方旖扭过她的头:“你陪我吃饭好不好?求你了……我是病人……咳咳咳……”
——
方依婷扭过蒋冬平的头:“你还跟女儿赌气了?”
蒋冬平和手中的画笔赌气,一笔一划用了死力气刷在画板上,嘴上还要说:“谁赌气了?”
方依婷啧啧:“你们脾气真像,明明心中那样想的,嘴上要那样说。”
“哪样说?”蒋冬平不满地抬眼,撇过心知肚明的方依婷。
“心里明明想得要死,嘴上却要说:快给我死的远远的。”方依婷笑盈盈,坐在蒋冬平的腿上,把她的脸掰过来不让她看画布,只能看着她。
“所以,是不是小妍心里稀罕我们家小旖旎稀罕得要死,但是嘴上还是说着:死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