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6)
地生两门的结业考,我拿了近乎满分的成绩,唯一错误的答案是“发酵”,生物题。我只错了这一道填空。
但生物老师显得很失望。
是我做得不够好。
.
我开始试着作诗,去歌颂毫无意义的事,向不存在的神明祈祷。
“阳光照在身上就不会温暖,看得见有这么多同学就不会孤独,活着是开心而幸福的。”
类似的话语,自我催眠一样一遍遍地重复,直到自己忘记了该说什么,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我不孤独。
我不孤独。十四岁的我,正是花一样美好的年纪,不该孤独。
我开始在网上写一些短诗。
写自己的感想,堆在自己的lofter里。尤其雨天,我会坐在阳台上,楼房阴面的阳台很冷,坐在小板凳上,穿着旧衣服,面对着纱窗,风一吹就带来泥土草叶的清新和彻骨的寒意。一哆嗦,手里的手机摔在地上。
一低头俯身,阳台上的土腥气就进了鼻子。和雨后的土地不同的味道,发闷,发沉,很枯燥。
“雨是清冷的,
月是孤高的,
花是馥郁的。
她是我所拥有过的最美好的。
时光因她而璀璨。”
.
我在这年注册了视频网站的账号,刷着我不熟悉的动漫,是她看过的。她提起过——守护甜心、东京食尸鬼。也有她没提起过只是我感兴趣的——银魂、APH ……毕竟时间太难捱。
若真能白云苍狗,是不是会好过许多。回到最初选择另一条路,我不必想她,她不会怨我。转眼成了陌路人,再有相遇不相识。
我在这期间看了许多东西,有些是家里还未曾读完的名著,也有网络小说。
那时读了很多纯肉,也读过黑残深;也有温柔的作品,那就像她的低语。
我逐渐走向深渊。
我在起点发布了最早的文章,任凭它因断更被编辑锁文;我的态度越来越偏激,性格走向极端,开始漠视别人的喜乐和生死。
.
深秋,我换上了棉风衣。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穿着的棉风衣仍很宽大,最初时下摆能盖住膝盖,现在只能堪堪超过腿根。六年。衣服的口袋已经有磨损,破口处稍一用力就可以将布料撕开。我取了针线细细织着,把它缝好。
不被人看见缝合的疤,保持光鲜的外表,它就仍是一件新衣服。买的时候它很贵,足有一百多元。
那时一家人收入也只有不到三千,一百块钱可以供给一个月的肉类消耗。那时学钢琴一节课也只需要五十元,现在达到了六倍。现在,一百块已经没那么值钱了。什么都会被时间改变。
我一个人在冬日的雪地里踟蹰,孑然一身而不觉冷。
考试遇上了学校电路故障,学生三三两两聚成一桌,秉烛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卷。
冬季的天黑得很早,三点太阳已然落山,考完试则已经五点半。
离开考场,归途又是一人。黑夜中灯火融融,不时有擦身而过的车辆照得满地霜雪如碎银。
我循环着一曲张信哲的《白月光》,为那一把美好的嗓音和缱绻的字句感动。她的影子悄悄舞到心头,一举一动如蝶翩跹。
.
我开始不那么在乎自己以外的任何,不,应该说我不在乎任何,包括自己。
喜欢收藏刀具是突然显露的怪癖。手指抚摸刀刃,莫名地让我心安。折叠刀、水果刀、美工刀……薄刃、厚刃……我买了很多刀,大多数都不贵。买回来只放在抽屉里积灰,除了固定的两把,其他的几乎不用。
在某个月的月初,我第一次尝试自杀。
与父母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们会为了几十块钱质问我干了什么,却不在意我为什么会这么干。他们什么时候能多关心我一点?为什么会发怒,我不值这一点钱吗?
如果不是转移注意力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垃圾信息上,我不确定我会不会疯掉。
可他们的质问把我从边缘推向临界点,直到爆发。
我疯了,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冲进卫生间,对着墙上的镜子看着她的眼睛。
这是谁?
为什么看我?
我们明明都是混蛋。
我把刀刃压在手腕上,切开一层油皮。
“你要死吗?”
刀刃在豁口上轻磨,没有进一步切割手腕细嫩的皮肉。
“你为什么死?”
我把刀轻按在这里,手止不住地抖,眼泪模糊了视线。
“你没有留恋的了吗?”
我举起刀作势要斩,锋刃下落,在触及手腕的半途猛地停住。
我要死。
我不需要活着。
因为世界上没有人注意我,在意我,我没有存在的必要,也没必要为了不给他人惹麻烦而痛苦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