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和她的女妖精(64)
话音刚落,景荣突然拉住他的衣摆,对视一眼,又尴尬的松开。继而垂首,语气顿了顿,说:“哥哥,不能先和我回一趟家,见见父亲再走?”
“荣荣,我是术士,临走前就已经断了红尘缘分。”他轻轻叹一口气,无奈道。
“那你——?”
“我们是双胞胎兄妹,你有危险,我也会难过的。”景木古站起身,在景荣红了眼眶的瞬间,身影逐渐变的透明,“我得回去了,不然让师傅知道,我就惨了。”
话落,视野突然模糊,像是被郢都夏季连绵重叠的细雨遮挡了视线。
景荣再度垂首,抽泣一声。黑铁踏在过道发出沉重的响声,并愈来愈近,敲打在她的心中。
“在你老后,我就彻底断了红尘。”清冷的嗓音浮现在脑海里,她明白了景木古的意思。
“喂——”黑铁般沉重的声音响起,景荣抬眸扫了眼那个黑甲卫,转身跳下城墙,混迹在人群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那个黑甲卫挠挠头盔,一脸问好。我就是想问问那个人是谁?
术士都是这样子吗?婵巫也会这样吗?景荣盲目地在大街上转悠,一身灰扑扑的打扮在街上毫不起眼。
几条街铺满草席,上面躺着更脏更乱的流民。有趁机逃进来的,铺盖卷往地一搁,就占地为王了。
一排排黑压压的视线扫射过来,景荣顿住脚,转身匆忙跑开。像一只无头苍蝇,倒处乱转,最终转回自家院外。
眼神盯着院里熟悉的香樟树,确认再三,景荣总算面上染些笑意。
现在这副样子,恐怕景府的下人认不出她。索性决定翻墙偷溜进去。
院墙是真的高,接近两丈,好在她有妖鬼在身,不费吹灰之力便翻入院子。走了些路,发现府内上下的奇怪之处。
府内装扮上白绸,不知何时,天色阴沉,一路走去,空气压抑的让人窒息。
忽然,景荣恍惚向旁侧软倒,“砰—”额头碰到梁柱发出一截简短的轻颤。迟到的心悸将她包围吞噬……
好一阵子,景荣清醒大口缓气,扶着柱子站直身。脚步一转,往祠堂方向去了。
一具漆黑的棺材,葬花围满棺材,百来只白蜡烛燃着火光,昏黄的光线使得屋内看上去暖和,却连她的皮毛都温暖不了。
“蹬蹬——”两个小侍女走近,畏缩地蜷在一起,跪下守灵。
“谁杀的?”空荡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句话,默默回荡着。景荣走出屏风,语调阴冷地问:“谁杀的?”
“我——不——”两个侍女大惊失色,双眼一瞪,口吐白沫,便倒地不醒。
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景荣扭头伏在棺材板上,眼泪无声流下。“对不起,父亲。”
为父亲守了一夜灵,第二日,景荣沉重的叩拜三次。回到自己的院子收拾包裹,便头也不回地翻出景府。母亲早逝,如今又没了兄长父亲,景府便不再是她的家了。
街上的冷风吹在脸上,却割着她的心头肉。目之所及,清冷的巷道,枯枝干裂。
她照着婵巫教的方法,将右手放在耳侧,一遍一遍念着婵巫的名字。然而,耳边只是一阵漆黑如深渊的寂静。
骗子!一瞬间,她有点恨婵巫,为什么不回复她。不,她恨所有人,更恨她自己。是她太弱小了,才会让他们远去……
景荣在角落蹲下,埋首藏进双臂之间,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
初日照高林,也照在郢都这座古城里外。阴影打在她瘦削的脊背,她似要融入冰冷的石墙。
因战事逼近,郢都城内家家户户紧闭家门,路上不是流浪的乱民,就是形色匆匆的归客。
“卖糖葫芦喽——卖糖葫芦喽!”一道呦呵声顺着晨间的冷风飘进她耳里,景荣用衣袖擦了擦眼,望向卖糖葫芦的小摊子。
心里疑惑,这个时段谁会跑出门买糖葫芦?巷口巷尾都不见一两个人影,除了无处可去的她。虽然心底存疑,但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往摊贩走去。
小摊贩待的地方并不近,要经过一条隔开巷子的河道。经过一排石砌的房屋,景荣的脚步顿了顿。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有一棵常青的老树生在院子里,枝叶繁茂,遮挡住一大片屋顶。
这寒冬腊月里能见到这般青春的模样,景荣笑了笑。
一根手掌可握的木棒扎成的靶子,上面插满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糖汁包裹着一颗颗山楂。
视线自上而下滑过糖葫芦,景荣拿出一块碎银,淡淡道:“我要一串,多少———钱?”
眼瞳无声睁大,似有水光闪烁,景荣哽咽出声:“这是什么?”
“捡的珠钗。”
一片诱人的糖葫芦中间,插着一根红珊瑚珠钗,那红比山楂更红,红的耀眼,灼烧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