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不过二十(54)
正厅外,南月倏地握住小手,秀丽的眉毛紧紧蹙起。
南鹜声音很大:“父亲!我、我不喜欢长宁那样的女人!就算她倾国倾城,就算她身份高贵,我也不喜欢她。这和我是否看得起女人无关,我……”
南鹜的声音弱了下去。
南博远眼神冰凉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爹还不知道?”南博远讥笑道,“你喜欢的,不都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家碧玉?可你若娶了你喜欢的女子,以后谁来打理南家家业?长宁郡主掌管商队多年,将南家财产交到她手上管理,可比你喜欢的花瓶妥当太多。更何况,长宁她好歹是位郡主,在宫里有些人脉,一旦她归顺于我南家,我们从此在宫里也能有些说话的权力。”
“可是……”
南博远打断南鹜的话:“你生在南家,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力?我们府上虽然只有一家六口人,可南氏是大族,江南老宅那边,不知有多少人靠着我们一家六口人活命呐!”
“我们南家一旦败落,江南那边盘根错节,不知多少人会受到牵连。京城中哪个官宦家族,哪个皇室子弟,身上不背负着几十上百条人命?你要清楚,这种情况下,你根本没有追求真爱的权力!不仅是你,家中另外三个孩子,亦是如此……你作为大哥,更应做好表率。”
“更何况你以为,你母亲死后两个月,我就另娶柳氏是为了什么?”南博远声音苍老,“我当时才入京两年,还未站稳脚跟。可柳家是京中大族,只有获得柳家的支持,我才能在京城中走得更远啊……”
南鹜面色灰白,许久,才艰难地埋下头:“父亲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可是,长宁她若是不愿……”
南博远嗤笑道:“不愿?我们这种家庭之中,哪儿有不愿的权力?你没有,长宁也没有。”
“南鹜你不明白,大皇子殿下虽然看着纨绔不堪,心却如明镜,将京城局势看得清清楚楚。我不信他甘心缩在皇子府中一辈子,做那没用的纨绔一辈子。他就算做不了那皇位,却也不可能对金钱,对权力,对地位没有任何追逐。”
“长宁与我南家联姻,本就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豪门贵族家的后裔,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南鹜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他能够继承南家家产,至少除了不能娶到心爱的女人以外,他算是将所有好处都吃实了。就算实在厌恶娶进家门的妻子,他将来还可以纳妾,再不济也能去青楼潇洒快活。
可生在这种家族中的女孩们,往往是最凄惨的。她们纯粹是作为联姻筹码存在的,不仅没有丝毫选择权,就连好处也捞不着半点。
南月全身冰凉,惶惶地走出南家。
她清楚南鹜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无名真的作为家族联姻的工具加入南家,那她过得得有多痛苦?
南月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心疼得要命。
上一世没有任何人喜欢她,唯一对她好的卫鸠,不仅利用了她的感情,甚至将她一剑刺死,毫不留情。南月卑微惯了,她不在乎自己的未来,不在乎自己会嫁入哪家,不在乎自己的夫君是谁……
可是她不可以不在乎无名!
无名一辈子都应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下去,像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一样,绝不能被束缚在深闺之中……绝不能!
一定要……要快点将这件事告诉姐姐……
南月加快了步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用力奔跑。
她跑得很快。
她的身体一点点变得笨重,肺部和小腹传来阵阵疼痛。
她的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
她不小心摔倒了,给无名准备的汤食洒了一地。旁边路人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这个漂亮可怜的小姑娘,还没碰到她,她便自己努力地站起来,继续向前奔去。
……
无名打开府门,看见眼前这个双眼噙着泪水,衣衫被磨破好几处,甚至上边还沾着汤汁的狼狈小姑娘时,心脏猛地抽搐一下。
整颗心都疼了起来。
“怎么了?”无名一把将南月拥入怀中,紧紧揽住她瘦削的脊背,“有谁欺负你?”
无名眼圈泛起红,在南月感受不到的地方,杀意涌动。
“没……没有……无名姐姐……姐姐……”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闻着熟悉的冷香,听着她柔和的声音,南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像在外边受了委屈后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般止不住哭声。
“不哭不哭……我……”无名不断轻拍南月的脊背,改口道,“姐姐在这儿,不怕。”
小姑娘哭得太委屈了,看得她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