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离我远点+番外(610)
说是“远”,也就大概是青临殿到山腰树林的距离。沉凝到底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无念,便是已经到了殿前、原来那种随意闯入的勇气也没有升起来。他想到了在藏雪的猩红,想到了师兄的惨死;秘境里单薄的背影还泛着血肉的焦味,雪地里漆黑的星辰引领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曾经万般埋怨,心中皆是错付的委屈。可此时回首,却发现倾心的姑娘其实一直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很难不去怀疑,可又好难去怨恨。宋则的死在他的心里涂上了阴暗的一笔,但再黏糊的涂料都敌不过清澈流淌的好意。去质疑季无念的付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然而让沉凝一下子接受所有,又……
“阿凝。”
沉凝一愣,昂首却又见到了刺眼的阳光。深浅的绿里有一抹金白,沉凝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个人。
那是季无念。
措手不及的少年一下子有些惊慌,左看右看的同时手也不知该怎么摆放。一种被抓包的紧张感油然而生,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放到了正确的位置,行了个拱手礼,“季仙长。”
“无念”这个称呼在很久之前就被弃用,季无念也没觉得有什么。她笑着向前走了几步,离沉凝近些,“少宫主过殿不入,可是有什么要对我说、却不好开口?”
“……”这下可是真的被抓包。沉凝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少年已经有了深沉的气质,不言不语中是不说不错的沉稳。季无念从他身上看到了疑惑,但成长了的孩子已经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它收好。季无念追来本是想要安慰,可此时又好像什么也不用说了。她想了想便笑起来,“若是少宫主有什么想问我的、想说的,不必拘谨,直说便是。”然而现在或许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季无念便将这个时限延长。她递出一张紫符,看着沉凝接过。沉默的少年没有说话,季无念便笑着把话接下去,“我随时恭候。”
多的话其实也不必要,季无念看了他一眼,转身打算离开。
传送阵在她面前逐渐显现,金光略强的时候,季无念听得后面传来一问。
“为什么?”少年捏着符咒问她,“为什么要对我如此?”
“……”如此?怎么个如此?
季无念转回身来,传送阵的光芒暗淡下去。少年的面色隐在阴影,明暗不均、深浅无衡。季无念面对着他,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紧绷的平静下必然有惊涛骇浪,季无念只是静静看着,心里没有泛起太多波澜。她低下头,想了想,笑说,“一开始,只是因为你母亲。”
“……”母亲?
沉凝的第一反应是不知其交集,但听到之后的话、少年意识到他弄错了对象。
曾经救了季无念一命的不会是养他的娘亲,会请求“照顾”的、必然是那个在地狱里滚过的柳云霁。
沉凝都有些不记得那个女人的面容,低下头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好像漏了很多东西。那些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季无念又唤了他。
“阿凝,”她说得有些慢,呼唤之后是一小段的沉默。之后的话语有些残酷,季无念却觉得有其必要。少年的成长需要放手,她季无念绝不是一个应该追寻的对象。“我并没有‘只对你’如此,”季无念说话的时候看着他,毫无波澜得击碎着少年的心,“你对我而言,与他人并无区别。”
好也好,坏也好,季无念的世界里容不下一个特殊的存在。一切都是同等,一切都可被牺牲。季无念自己也不过是被度量的万千分之一,不比他人高贵、不比他人特别。
沉凝看到的一切只是她为达目的所选的步骤,换一条路、便不再如此。
此时的沉凝大概是理解不了这样一视同仁的平坦,少年还是有几分血气,带了些不服输的倔强,“那月白姑娘呢?她便如此特别么?”
“……”季无念低低一笑,“她的特别、需要我来说么?”
创灭世间的神上,手掌时空的仙佛。月白可以在挥手间带来她所不能及的一切改变,这样的特别、哪里还需要多言?
然而这样特别的人也将她视作了某种特别,为她承担了世间的负担,因她拒绝了友人的关怀。季无念轻轻按在胸前,跳跃的尖利似有剧烈的起伏,应着她不受控制的心跳。
月白确实是个令人着迷的人,可掌中刺感的冰凉也在提醒着她那句没问出口的话。
这次、不会再消失了吧?
季无念不敢问,也不想知道回答。她转身面对面露挣扎的沉凝,身后又有传送的光。太阳的光芒一起照耀着她,让这位仙长愈发地夺目。她一直是个耀眼的人,沉凝此刻却觉得有那么些许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