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2+芸芸(14)

“是那个卖字画的不？”老板娘接过手机看了看，走出屋外去指着右边，“你从这儿绕过去，在隔壁那个弄堂里，走不多远的，有个铁皮样包着的房子，跟工厂似的，就在那里面。不过他们下班早的，不晓得还开门没有啊。”

“哎呀，谢谢姐姐！”潮湿闷热的空气里留下宸儿急吼吼的致谢，人已经飞奔出了视线外。

宋卿砚蹲下来去锁玻璃门上的地锁，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黑色滑板鞋。

“诶？”

“嗨！”不知从哪里闯进院子的人，一路跑到了自己身边，三点半的毒辣秋阳从院子外面烤过来，稍有些气喘的人背着光，微微躬了身子，撑出一块阴凉来，将蹲在地上的她包裹在其中，“呃……你……下班了？”滑下面颊的汗珠顺着脖颈融进了T恤里，冰凉的触感这才让宸儿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她忽然慌张起来，后退了半步。

“诶……你……你不是……那个……那个……”宋卿砚只觉得眼熟，站起身来瞧了又瞧，却始终难以在记忆里搜索到眼前人的名字。宸儿的眸光跟着这一连串的“那个”闪烁，心跳也莫名其妙“那个”起来，“啊，那个……张丽丽！”

“哈？”终于说出口的答案终结了闷热空气里“那个”的氛围，宸儿脚下一滑，险些从台阶上掉下去。

“啊……不是吗？抱歉，我很不擅长记人的长相。”

“唔，没事。”宸儿摆摆手，刻意放大了晃动的幅度以展示自己的无所谓，是没什么可以介意的，毕竟先前只是不到十分钟的一面之缘。

“要进来工作室看看吗？”宋卿砚被自己的错误搞地有些尴尬，扯了扯长裙，重新推开了玻璃门。

“嗯，好。”宸儿木讷地点点头，跟着宋卿砚进了屋。

这是书画家协会里几个年轻的新锐书画家一起筹建的工作室，陈列着协会里一些元老级大人物的作品，从形式大于内容的文化产业创意园区脱离出来，低调而安静地隐藏在被摩天大楼包围的小弄堂里。原址是上个世纪的旧工厂，没有做大手笔的改动，就这样保留了硬邦邦的工业化样貌，跟丹青水墨交融在一起，倒是有了另一番风味。宋卿砚错开宸儿半个身位，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开阔的空间给她的声音加了一层混响，煞是好听。宸儿跟着她的讲解轻轻点头，看透过水泥墙壁上高窗的光线在宋卿砚的身上投下一抹金黄，随着她的身形缓慢移动，生怕发出声音便打碎了这美好的场景。

“诶……”宋卿砚突然停了脚步，食指点在下巴上蹙眉沉思着，“我好像突然想起来……”

“什么？”宸儿回过神来问道。

\"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了！\"宋卿砚拍拍手，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雀跃了起来，“就是上次……”

“对对对上次！”宸儿也莫名兴奋起来，跟着拍了拍手。

“上次……上次那个交流会结束之后。”

“对对对，交流会！”

“交流会之后，你是说要找我们订一些书画作品！”

“交流会之后，咱们一起听了首歌！”

……

宸儿起飞的心就这么被异口不同声的天花板撞了回来。

“啊……我又记错……”

“也、也没事。我也、我也可以买、买一些书画作品……嗯。”

“噗嗤……你啊？你买这些做什么啦……哎！你这个耳机？”宋卿砚的目光被宸儿露出口袋的红色耳机线吸引过去，话音停顿了片刻，向前走了几步，仔仔细细盯着宸儿的脸看了半晌，“是你啊！”

“这次……我又是谁……”说什么都不能再上当了，宸儿警惕起来。

“不会记错啦，上次参加那个书法推广会，在后台，你帮我解围来的。你……是不是换发型啦，所以我就认不出来了。”宋卿砚上下打量了一番宸儿，将记忆里翻翻找找好容易找到的人拉出来前前后后比对了半天，终于在大家来找茬的游戏里发现了突破口。

“哎！是我！我、我是的，头发长长了点儿，天又热，就扎了个小尾巴，嘿嘿。”宸儿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抓了抓脑袋。

“所以你来是……”

“我……我……”老实说，宸儿决定来找宋卿砚之前，并没有做太多的心理建设，也没有去设想太多的情节。只是她的艺人因为身体原因推掉了今天的通告，恰巧多了一天的假期；只是她中午醒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举着手机搜索了一下宋卿砚的名字，恰巧看到了她的工作室；只是她刚好看到这个工作室离自己并不太远，而她恰巧有了出门走走的心情。一切都是稀松平常的“只是”和乏善可陈的“恰巧”，她只是恰巧很想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只是，想她，还这么，恰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