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游记+番外(120)
郁清歌今天似乎格外高兴,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好事,那张经常板着的脸在通明的灯火下神情柔软,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一直没有下来过。包厢里的人经过乡下十几天的相处都已经彼此熟悉了,看到素来冷淡的郁歌后难得这么好心情,纷纷都来敬酒,而对方来之不拒的态度则更加激发了这些人的热情。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出异样,她也随大流上凑过去敬了一杯。她们的座位挨得太紧了,闷葫芦侧过脸用眼角睨过来的样子很勾人,她被勾得酒杯都捧不住,湿湿的洒得满手都是。
她道了声歉,低下头把手擦干净,心里一直揪着的那点事儿此时像条虫一样扭动不安。
桌子底下有只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她偏过头,撞到了郁清歌脉脉的视线里。那张脸因为酒精的缘故已经浮起两团红晕,一双眼睛像沙漠里闪着精光的黑曜石,一瞬不错地盯过来,里面藏着微不可见的期待。她从那抿得直直的、透出当事人紧张感的唇线上移开目光,脑子里想起之前在陆振手机里看到的画面,那个宠溺的笑容像根针一样扎在心头,些微的刺痛感很快让她硬起了心肠。
她没说什么,瞥了两眼便转了回去,但也没急着把人甩开,而闷葫芦也许是从这么久的相处里总结了什么奇怪的心得,误将她的冷淡当成了默许,得寸进尺地摸上来抓住了她的手。
席面上宾主尽欢,人人都带上了点疲态,场子进入餍足后的间歇里。坐在一起的人压低了声音两两交谈,这种时候再有大动作就会引人注目,她轻轻地甩了甩手,没能把人甩开,便飞快转过头恼羞成怒地瞪了闷葫芦一眼。可惜郁清歌并没有领会到这一眼背后的正确含义,反而摸到她手心蹭了两下,修长而略带骨感的五指张开,动作拉得极慢,很坚定地扣进了她的指缝间。
桌对面的一双醉眼不经意地扫了过来,夏晚木勾起唇角,一边向半熟不熟的某副导演礼节性地微笑,一边收拢指尖揪起某人手背上的软肉用力地掐了下去。她的指甲已经蓄得长了,今天出来之前还特意好好修饰了一番,只是没料到除了美观还能发挥其他用途。郁清歌红润的脸出现了一瞬间的变色,却并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因为吃痛而收不住的力道反哺到她的手上,她咬紧了牙关,两腮的肌肉微微抽动着,力作自然地收回了视线。
“松手。”她歪过身去靠近了另一张椅子,齿间发出模糊的气音,盯着旁边人的眼光凶狠。而郁清歌一脸无辜地回望过来,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好像以为只要这样她就会心软似的。
果然那天晚上就不该妥协让闷葫芦进门的,所谓防微杜渐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就已开始尝到一时放纵的苦果了。
包间里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熏醉的、清醒的人们都互相看了几眼,疑惑的视线最后聚到了两个坐得端正的女人身上。夏晚木拨了拨肩头的波浪卷,笑得好不天真:“不好意思,影响大家兴致了。有只蚊子老是绕着我飞,一时没忍住就……”
众人理解地点点头,牵头人还为此感到大丢脸面似的,粗声粗气地喊服务员进来抓“蚊子”。夏晚木婉拒了他好心的提议,等到人们的注意力从这边转开后才似笑非笑地睨着旁边保持着淡然脸色的人形“蚊子”,以能被听到的音量冷冷地哼了一声。
郁清歌显然已意识到了自己的估算错误,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没再靠近她,那只被打得通红的手一直可怜巴巴地缩在桌底下,安安静静的,也不知是不是在默默等待着下一次机会。而她这边则有些怕这小祖宗喝多了酒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又更生气于之前看到的画面,因此打定主意等此间事了便赶紧离开,或者可以到更隐蔽一点的地方再……
不行。像怨妇一样被动等待可能移情的人坦白并不是她乐意做的事,但主动出击就更不像样子了,说到底,她们又没什么正经关系,郁清歌要是真对那个小姑娘感兴趣了,那也不关她什么事。
反正玩倒追的那个人又不是她。
但仍有一团巨大的沮丧和挫败感从心底升了上来,她出着神,开始反思陆振的“拉扯论”是不是真的有可取之处。是不是她真的太吝于给予,导致闷葫芦间断性地开了小差,或是干脆就慢慢丧失动力了呢?
想到这里,刚刚打过某只“蚊子”的手开始发烫,她心虚地瞥了瞥一边正在被人搭讪的某歌后,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郁清歌本来长得又不差,何况人又有才华,在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陆振提到的那些前仆后继的小姑娘们大概确有其事。而她虽然自信于自己的外在条件,但毕竟年龄的刀子一天又一天地架在脖子上,总是会让人觉得不太好过。
所以真是到了要给某人“一点甜头”的时候吗?这事儿不管怎么看总像是要出卖皮相似的,她有些犹豫了。
“要一起走吗?”
郁清歌在问她。她回过神来,发现场子已经要散了,门口陆陆续续有人在握手道别。她站起来,出于生闷气的别扭心理抓起椅背上挂着的大衣转身就走,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赌气没有说。
某人当然很快就追了上来,并且不顾被拍到的风险一直追到了车边。她本该心软的,但一想到在她不能了解到的时间里,郁清歌说不定也是这样对另外一个人的,嫉妒和愤怒就一齐冲撞到了喉咙口。她黑着脸坐进车里,几乎是抢着甩上了门,郁清歌的脸被贴着遮光膜的车窗挡了个干干净净,只能看见一个影子在玻璃上晃悠。
“开车啊,愣着干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里捕捉到这一切,还在犹豫就受到她一声冷斥,老老实实地踩下了油门。车子缓缓动了起来,由慢到快,一个酸溜溜的声音从后座上响起,语气里满是忿忿。
“全世界也就你一个傻子敢这样甩开郁老师。”椅背上扒过来一个人,陆振朝着她耳后远远吹了口气,说出来的话竟然有点尖酸:“喂,你又犯什么病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做作,我都替郁老师心累。”
她望着黑沉沉的窗户,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娘炮多此一举非给她看那个莫名其妙的视频,她也不会像吃了黄连一样心里苦哈哈的,就算看见闷葫芦也尝不到一点甜滋味。
“谁做作了?我真心诚意地省下郁老师的时间让她有空去宠爱那些小姑娘,不好吗?”
陆振沉默良久,嘶嘶地吸了口凉气,小心地试探:“你真吃醋了?”
“不是吃醋。”她转过头直视男人,绷着脸生硬地笑着,一字一句地咬着牙道:“我只是很欣慰郁老师终于醒悟,作出了能让自己更加容易得到快乐的选择。我祝福她,全心全意。”
“见鬼的全心全意,大醋精。”
堆得很乱的小公寓里,陆美男老妈子一样这里收收那里捡捡,一边小声抱怨一边好不容易把一室居的小房子收拾出站人的空间。
“金玉其表金玉其表,家务一团糟,脾气也不好,从来没见温柔过,哪里像个女人了。”
被抱怨的对象关在浴室里洗漱,水声哗啦,当然是听不见的。男人直起已有些酸痛的腰,遵从胃里饥饿的召唤,来到墙角放着的小冰箱处搜查起来。夏小姐还挺狠,冰箱里看着有些空荡,是完全不给自己长胖机会的那种类型,但他还是运气很不错地发现了那么几小袋包装得精巧别致的小点心,打开来看色香俱全,不尝两口简直对不起这包装的用心。
陆美男捻起玫瑰花造型的不知道什么酥放进嘴里,酥皮脆软、包心黏糯,豆沙甜而不腻,就着外面的皮吃着爽口极了,他咂咂嘴,满意地点了点头,很不客气地又掏了一个出来,理直气壮地要做夏小姐身材管理的隐形助手。正在此时,嗡嗡的吹风机声中冒出了叮咚的门铃响,他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一口吞,只得曲着兰花指捏着朵小玫瑰去开门。
“哈喽?”他打开门,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郁老师的脸,“啊?郁老师,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请进请进,小夏在吹头发,你先进来坐一会儿。”
一时激动,差点没把小玫瑰给捏碎,他干脆把豆沙酥塞进了嘴里,很不要形象地一边嚼一边让开身子,热情地就差没鞠躬了:“来来来,不要嫌弃,小夏家里乱得很,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